不要你活殉,也不要你死,你要你好好活着,带兵杀敌,你可做得到?”
黑塔毫不犹豫地道:“做得到!”
虞昉赞许地道:“很好。”
黑塔脸上绽开笑,像是被刮花的锅底般,浓眉乱飞,浓烈的喜悦霹雳吧啦飞溅开。
“记得了,收敛起你的心思,与同伴友善和睦相处,好生练兵。底下将士的性命,都系在你手上,你们是战场上的同胞,可以将后背交给他们,别因为你的分神,让他们后背受敌。”
黑塔脸上的笑意一收,慎重道:“将军放心,属下绝不会因此耽误了正事。”
“很好。”虞昉再次道,缓缓直起身,“我要回去了,你且去忙。”
黑塔跟着站起来,将她送到了校场外,知道虞昉转进甬道看不见了,他加力奔跑,在半空中跃起,跳下,吼道:“都不许躲懒,动起来!”
虞昉听到身后的喊声,笑了下,施施然回了屋。
刚用过午饭,闻十三便风尘仆仆赶到了。
虞邵南领着他进屋,虞昉不经意看去,虞邵南神色倒如常,只是不大敢看她,退出了门外。
闻十三五官普通,长在一起却很是舒适,一双多情深邃眸,怎地都不像是放浪不羁,倒有温润君子的风采。
进屋后,闻十三便甩掉大氅,乌发松松系在脑后,随意散在了肩上。月白广袖宽袍散开,路上奔波,衣袍皱巴巴,半截沾满了泥,他浑不在意,动作十分洒脱。
他几个跨步,急急奔到了她面前,抬手一礼,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将军!”
虞昉颔首回礼,示意他坐。离得近了,他的焦急担忧便更加明显。
闻十三抬了抬宽袖,并未坐虞昉示意的凳子,在她坐榻旁的地毡上随意坐了,像是归家一般自在,守在小炉边煮茶。
“我听说将军重病不起,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日夜赶了来。将军瘦了许多,可见的确病得极重。瞧着将军的神色尚可,我这即将枯死的心啊,又能活过来了。”
“大病一场,差点死了,得了神仙点化,又活了。”虞昉道。
“将军得道升仙了?”闻十三顿时惊奇地道,“神仙长何等模样?可惜我想修仙得道,始终不得法,难见仙颜。”
虞昉:“.......”
果真放荡。
虞昉面不改色答:“就算我得道升仙吧,神仙就长我这等模样。你除去听到我重病,应当还听到我被立为皇后吧。”
闻十三望着虞昉,眉毛微蹙,飞快又松开,疑惑一闪而过,坦白道:“将军与西梁一战,已耗尽心神心血,战后的恢复治理,不比打仗轻松,我岂能弃将军而去,深感自责,忙折返归来。后听闻将军被立为皇后,更为忧心,日夜兼程赶往雍州,惟恐来不及。”
虞昉问:“何事来不及?”
壶里的水咕噜噜响了,闻十三边提壶斟茶,边叹息道:“怕来不及见将军最后一面,将军已成皇后,生死两茫茫。”
虞昉看了眼他奉上的茶,欠身道谢,咦了一声:“成皇后了,怎地就生死两茫茫。”
“高墙相隔,永无再见之日,此生就此生离。且那景元帝并非良人,朝廷的心思,我并非官场中人,将军当比我看得更清楚。”
闻十三往后靠在几案上,一只腿曲起,双手搭在身边,嗤笑道:“嫁给他,将军还不如嫁给我,我带将军远走天下,游历四海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虞昉道,话语微顿,“我嫁给你,不如你侍奉我。”
“都可。”闻十三对此并不在意,慢吞吞问道:“在甘州我遇到将军来寻我的人,将军找我何事?”
虞昉看着闻十三的放浪收起,越来越警惕,笑了笑,道:“你找我何事,我就找你何事。”
闻十三立刻道:“将军可是答应了我侍奉左右?”
虞昉点头说是,神色沉静下来,“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有些话,我不得不与你说。”
闻十三盯着虞昉,半晌后垂下眼帘,伸手去拿茶盏,道:“将军果真是得道成仙之人,与之前大为不同了。”
“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便是,我允了你的侍奉。不过,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个清楚。”
闻十三抬眼看了过来,虞昉身子往前微倾,问道:“你读过书,为何不考科举出仕入朝为官,反而要去做游侠?”
“官场污浊不堪,我不屑与之为伍。做游侠自在,能顺手替天行道。”闻十三道。
虞昉哦了声,“你可知我们的区别在何处?”
闻十三愣了下,摇头道:“你我都是为了大义,盼着天下太平清明,有何区别之处?”
虞昉神色淡然,道:“区别在于,你只救一人两人,我能救一城,救天下苍生。
闻十三端着茶盏的手顿在那里,怔怔望着虞昉。半晌后,他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放下腿规矩盘坐,道:“将军说得是,我远不如将军,故而愿意侍奉左右。此次赶来,还有另一个缘由,想知晓将军会如何做。”
虞昉唔了声,问道:“那你现在可知晓了?”
闻十三轻轻点头,道:“将军尚在雍州府,且派人前来寻我,再亲自见到将军,听将军说了这些话,应当知晓了七七八八。”
他神色一转,肃然道:“十三一如既往,愿如以前那般,替将军孝犬马之劳,肝脑涂地!”
虞昉道:“你且先别急。你对雍州府与朝廷,西梁之间的事可清楚?”
闻十三沉吟了下,道:“我听说了一些,但不清楚究竟。”
虞冯曾说过,闻十三在与西梁之战中尽心尽力,曾亲自冲在前面杀敌,差点将命都丢在疆场上。
他既然胸怀沟壑,赤诚热血,虞昉便将西梁岁赐被劫,陈弩高樟被劫之事,简要说了。
闻十三听得抚掌大笑,“将军真是厉害,这一手,行得好,妙!”
既然要用他,他又是聪明人,虞昉不承认,也不否认。
“朝廷那边的消息我一无所知,很是被动。我想劳烦你前去建安城,替我看着朝廷的动向,朝廷那边有些事,我也能及时知晓,免得受了冤枉,还一无所知。”
闻十三倒是痛快答应了,他觑着虞昉,欲言又止,“我去了京城,将军可莫要忘了我。”
虞昉含笑道:“我说过,你我关系非同一般。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闻十三呆愣愣望着她,看上去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脸上却止不住浮起了笑意。
他的笑容越来越浓,干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喜欢这般的将军,痛快!”
虞昉只看着他笑,笑得似乎不痛快,他干脆大喇喇仰躺在地上,月白的衣袍皱成了咸菜,又一个挺身坐起。
“今夜,请将军取好酒好菜招待我,我明朝便启程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