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慜差远山递了帖子到将军府,欲将前来拜访。
虞昉接过?拜帖,还?未打开,一股香气便直扑面,放下帖子,指尖蘸满了亮闪闪的金箔。
“雅致,太雅致了。有钱。真是有钱。”虞昉捻着指尖,感慨万分。
黑塔蹲在?角落,死死盯着某处,双眼似夜里的猛兽。
虞昉对虞邵南道:“去请他来吧。快些?,他们都还?饿着,等着晚上饮酒吃饭呢。”
虞邵南看了眼黑塔,走出屋,对等候的远山交代了。
从进将军府,远山双眼便长在?了头顶。
穷酸,实在?是太穷酸了!
大名鼎鼎的将军府,还?没?他们徐氏的下人房华丽!
远山鼻子中喷出若有若无的一声,虞邵南想打他,但看在?时辰不早,暂时放过?了他。
回到客栈,徐凤慜正?一肚皮怨气,坐在?塌上,手撑着膝盖喷粗气。
客栈里没?冰,徐凤慜热得受不住,汗水直冒。
一股汗味,是他最厌恶的事情。不过?景元帝派下的差使?,他又不能不去,只能强自忍耐了。
远山进屋回了话,徐凤慜清洗换了身衣衫,边走边随意问道:“将军府可有冰?”
“老爷,将军府穷得连大门油漆都没?了,何来的冰。”远山答道。
徐凤慜更气闷了,硬着头皮上了马车。车内闷热,徐凤慜正?好打开车窗,顺道看雍州府街头的景象。
这也是景元帝派给他的差使?之一,体会民情。
看了几眼,徐凤慜已了然于心,便收回了视线。
天气虽热,街头巷尾的人不算少,穿着各式粗布葛麻衣衫的百姓,或挑着胆子叫卖,或推着堆放麻袋的独轮车经过?。
铺子最高不过?两层楼,陈旧,门前更不见彩棚。
雍州府最繁华的街道,在?京城就是穷人居住的大杂院街巷。
除了地面宽敞洁净。
“穷得连土都被吃得精光,当然洁净了。”
徐凤慜被自己的风趣,逗得笑了起来。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徐凤慜下了马车,特意看了下大门,果然,大门乌黑,门环也乌黑,不见朱红油漆。
虞冯在?门口等着,上前见礼,徐凤慜见他衣着寒酸,左手衣袖晃荡,心里对他倒颇有好感。
终于在?雍州府见到了一个斯文人!
徐凤慜抬手揖礼下去,腰肢柔软,姿态优雅,宽袖随着他的抬起,垂下来,像是手臂上挂了一整匹细绢布。
虞冯一阵心痛,绢可以当钱币用,徐凤慜垂下来的衣袖,在?他看来,就是垂了一道金帘。
“徐使?节请。”
虞冯本来想客气寒暄几句路上辛苦,他这时着实没?心情。
想将徐凤慜身上的衣衫扒下来,又迁怒身上流着徐氏血的黑塔,想把他揍一顿。
一路走进正?厅,徐凤慜只瞄了几眼,就无心再多瞧了。
将军府的屋子修建得格外轩敞宽大,只里面空荡荡,银杏与?参天的松柏,肃杀,冷硬,穷酸。
虞昉坐在?上首,手随意搭在?扶手上,脚下未放脚踏,脚左右交叠放在?了地上。
黑塔蹲在?墙边角落,徐凤慜一时未察,还?以为?是只黑熊,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是黑塔,硬生生忍住了怒意。
徐凤慜目不斜视走上前,抬手揖礼下去,眼神在?虞昉黑色布鞋上停留,暗自想道:“女娘生得这般高大,恐与?陛下一般高了,着实不雅。”
“无需多礼,徐使?节请坐。”虞昉道。
徐凤慜听虞昉的声音,他无端想到了院中见到的松柏,风吹过?时的松涛,清冷,肃杀。
直起身,徐凤慜在?下首落座,总算看清了虞昉的脸。
他如玉如琢的陛下!
他的陛下的皇后,怎能似如寒冰铸就的利刃!
虞昉看着徐凤慜,他脸色变幻不停,跟唱戏般精彩纷呈,不由得乐了。
“陛下差我?前来,给虞将军请安。”徐凤慜再次起身见礼,双手举着信,交给一旁的虞冯。
虞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徐凤慜突然给他信是何意。
接过?信,看到熟悉的字迹,他恍然大悟,这是景元帝让徐凤慜带给虞昉的信。
明明虞昉就在?眼前,徐凤慜却?要托他转交,想必这就是京城的繁文缛节。
虞昉接过?信便打开看了起来,徐凤慜眉毛微皱,道:“虞将军,临行前,陛下曾交待,虞将军若身子好转,便早些?归京。”
“哦。”虞昉随口应了句,几眼便扫完了信。
徐凤慜不懂虞昉的意思,再次道:“虞将军,不知你?何时启程?”
虞昉道:“雍州府离不开我?呢。”
正?厅没?有冰鉴,徐凤慜又出了一身汗,拿着帕子不停擦拭。
天气热,心不顺,徐凤慜的斯文儒雅便不及以前,不耐烦地道:“雍州府如此穷困,虞将军留在?此地,也未能治理好,不若回京早些?成?亲,生儿育女,给皇家开枝散叶。”
“姓徐的,你?少放狗屁!”黑塔一下跳起来,指着徐凤慜怒骂。
徐凤慜被吓了一跳,脸渐渐涨红,胸口又开始发闷。
千百年来,百善孝为?先?,他不认黑塔这个儿子,黑塔照样要在?他面前尽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就是打死黑塔,身为?父亲,也没?人会拿他如何!
徐凤慜嘶声力竭骂道:“逆子,逆子,我?生了你?,将你?养大,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将你?掐死!”
若是其他,黑塔尚可忍一忍,徐凤慜让虞昉给景元帝生儿育女,黑塔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
“你?生了我?!你?拿什么生,你?难道会怀胎生子。不要脸的老东西,装腔作势扭捏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黑塔逼上前,徐凤慜颤抖着,身子往后仰,努力撑着镇定,声音却?发抖:“你?要作甚,莫非你?还?想弑父。”
“呸,父!我?阿娘重病去世的时候,你?在?饮酒作乐。我?阿娘收敛之后,在?屋里放了不到一日,你?称中秋快到,耽误了节庆,晦气,匆忙抬出去埋了。埋的坟地地势低靠近河边,坑挖得浅,当晚一场大雨,薄棺被冲进了河中,水流湍急,最后尸骨无存。我?一直未曾想通,我?阿娘与?你?有何仇,何怨,你?待她如此歹毒?”
徐凤慜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汗水直冒。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扯着嗓子翻来覆去骂:“逆子,逆子!”
“如今我?懂了,你?就是坏到了骨子里,从你?阿爹,到你?,歹毒到骨头都冒黑水。你?阿爹喝祖母血,吃祖母肉,你?身为?祖母捧在?手心疼的儿子,却?从未对祖母有过?好脸,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