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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宁采薇等三女意外的是,龚教头居然对天竺胡僧的弟子动手。
丁红缨缓缓抽出倭刀,寒光逼人。
嘎洛也羽箭上弦。
两女剑拔警张,严阵以待,将宁采薇护住。
龚教头提着血淋淋的廊尔喀弯刀,淡淡扫了三女一眼,目如狮虎凝视。
迦摩恐惧之下,再也顾不得婆罗门长老的体面,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龚教头上前一把揪住天竺胡僧,咔一咔两声,打断他两条腿,接看扯下他的头巾,塞在他的嘴里。
然后-照着他的跨下,一脚踢出。
一种爆裂之声,顿时响起。
「嗷一!」天竺胡僧被塞住嘴,仍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嚎,痛的高鼻深目的脸扭曲如鬼。
整个身子都在地上颤抖。
看着都疼。
「等下再慢慢炮制你。」龚教头说了一句,就看向宁采薇等三女。
「这张弓只是四斗轻弓,孩子用的,对我没用。』
他对嘎洛的弓箭不屑一顾。即便这麽近的距离,四斗软弓对他也没有威胁,因为射速不够快。
「在下和你们无冤无仇。」龚教头提刀上前,「可是你们今日看到了这一幕,就只能杀你们灭口。」
「我会埋葬你们。」
「对不住了。」
对不住三字一出口,身子一闪就扑向三女。
「嗖」的一声,嘎洛的箭激射而出,直击龚教头的面门。
她虽然是从小习射的女真女子,但毕竟才十三岁,又是女孩,力气不足,能用四斗轻弓,已属不易。
若是对付一般人,近距离射击绝对是一大威胁,很难躲闪,
可惜,她射击的是龚教头。
龚教头看都不看,他听风辩箭,耳听弓弦一响,只是身子一偏,就躲过嘎洛的一箭。
然后手中弯刀一扬!
嘎洛脸色惨变,身子猛然后退,同时弓一档。
「」的一声,她的弓被锋利无比的廊尔喀弯刀斩断。
几乎同时,丁红缨的倭刀也刺出,快如闪电。
「?」龚教头神色有点意外,没想到丁红缨的刀技如此娴熟老辣。
不简单!
龚教头只能放弃斩杀嘎洛,对付丁红缨。
「宁姨你们快走!俺来挡他!」丁红缨双手持刀,犹如一匹胭脂虎般,
倭刀舞成一团刀光,寒意森森,拦住龚教头。
「不要恋战!」宁采薇喊了一句,就带着嘎洛往山谷跑。
「有人看见我们了!你杀我们灭口也没用。」
宁采薇一边喊,一般头也不回的跑。
竟是十分光棍。
她很清楚,只有自己逃走,没有累赘的丁红缨才能自保。
龚教头一,忍不住举目四望。
『杀!」丁红缨清叱一声,一个弹刺,刺向龚教头胸口。
「好刀术!」龚教头喝道,「我倒是小瞧了你这女子!」
他手中弯刀一封一斩一劈,刀势如虎,转眼之间就逼的丁红缨连连后退。
两人一交手,龚教头就压制了丁红缨,
他的力气比丁红缨强太多,一柄弯刀迅猛凶狠,丁红缨显然不是对手。
可是丁红缨仗看身法灵动,一味缠斗,绝不硬碰硬,且战且退。
龚教头一连几刀,都没有斩杀这个滑不留手的女子,不禁眉头紧皱失算了。
他原本以为,丁红缨虽然带了一把刀,但毕竟是少女,多半只是那种爱武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少战力?
一刀就能了结。
一刀不行,那就两刀。
然而,谁知,不料---这少女真是个有天赋的练家子,即便还不是刀道大师,这刀术也已不可小。
她是个天生会玩儿刀的人!
自己的武技虽然比她强一大截,可她如此缠斗,一时还真拿她没办法。
原本以为能轻而易举的杀人灭口,谁知这三个女子就像泥鳅。那个最小的,反而是最狡猾的。
眼见宁采薇要跑出山谷,自己居然无法追击,龚教头不禁暗叫不妙。
正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天竺胡僧迦摩,看到丁红缨的英姿,窦时间也忘记了痛。
这女子这麽凶狠?
就算两个弟子不死,也不是她的对手!
没有龚教头动手,自己等人也会栽在这个女子手里啊,
那麽,今日自己来此,其实就是送死的?
迦摩不傻,相反他还很聪明。他哪里还想不明白,今日就是个圈套?
而且是个蓄谋已久的圈套。
他不禁心中发毛。那个小姑娘,心机实在太深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要下手,就不动声色设下毒计,布置这个陷阱!
这简直是个罗刹女!
「你们别跑了!」龚教头无奈之下喊道,「你们发誓不说出今天之事,
我就不动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后退一步,停止了攻击丁红缨。
他很清楚,有丁红缨这个好手缠住自己,那个最狡猾的小姑娘一定会逃出山谷。
最多只能干掉这个使刀的女子,杀人灭口失败了。
那麽就只能谈判了。
然而他刚刚退开停手,忽然神色一变,身子猛然一躲,狼狈不堪的滚到在地上。
「无生老母!」龚教头情不自禁的吐出别人听不懂的四个字。
与此同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去,插在傍边的树上,
箭羽颤动不已。
龚教头险而又险的避开这一箭,回头一看,只见山谷口的小山坡,站着一个男童。
男童左边是一个气息剽悍,相貌古朴的高大青年,背后一张大弓,手中一杆狼牙棒,威风鼎鼎。
男童右边,是个身材壮实的彪悍少年,手中一张弓,起码是一百斤的弓力。
此时他正弯弓搭箭,准备射出第二支箭。
「虎叔!」丁红缨持刀大喊,「你来的正好,就是俺也挡不住他!」
朱寅居高临下的俯视山谷中的龚教头,明明是个孩子,却像个指挥若定丶智珠在握的大将军。
「不错。」朱寅淡淡说道,「今日总算见了倭刀和廊尔喀弯刀的较量。
正在逃跑的宁采薇看到山坡上陡然出现的小老虎,不禁眼晴一热,浑身一松。
小老虎,你终究不放心我,还是来了啊。
姐眼光真是不错。
她爬上小山坡,来到朱寅身边,笑道:「小老虎,气质这块,你拿捏的死死的。」
「误会!」龚教头喊道,「这是个误会!咱们可以谈谈!小兄弟,龚某本无恶意!」
朱寅高深莫测的一笑,稚声稚气的说道:「龚,小爷给你一个机会,
说出你的来历,小爷或许会饶你一命。」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生,还是死,就看你自己的诚意。」
说完他一拍手,兰察就摘下背后的大弓。
龚教头看到这张大弓,神色顿时凝重无比。
这张大弓·—·
朱寅指着兰察的弓,说道:
「大明军中的一等军弓,是一百二十斤(后世144斤),而我这护卫的大弓,是两百多斤。」
龚教头的心沉了下去。
这种强弓,他肯定躲不过去,这个距离必死无疑。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兰察不用弓箭,他也不是兰察对手。
朱寅继续道:「我其实知道你的身份,对你的身份也不感兴趣。你若是藏着掖着,那这个山谷,就是你的埋骨地。」
龚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寅,心道这孩子怎麽如此人小鬼大?难道是个神童?还是他背后有人指点。
龚没想到,今日栽在一个孩子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公子,在下本无恶意,只是为了杀这天竺妖僧报仇而已。所谓杀人灭口,也纯属无奈。毕竟在下杀了这个妖僧,那些老爷都会找我麻烦。」
「至于在下的身份,委实不可泄密。在下身死是小,却不能不忠不义。」
他决定还是保密。
朱寅却是一笑,吐出八个字:「真空家乡,无生老母!青桥里谁会知道,王家的龚教头,是白莲教的兄弟?」
「龚教头,你烧的几烂香啊?潜伏王家,干得好大事啊。」
龚教头悚然一惊,忍不住问道:「你知道?」
虽然猛地想到,他刚才躲避羽箭时,不禁说出了「无生老母」四字,可问题是,外面很少有人听过这四字啊。
这孩子为何会知道?
却见朱寅冷笑道:「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要多的多。本教之事,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他猜出龚的身份,当然是「无生老母」四个字。
一般人听到这四个字,不会联想到白莲教,甚至不知道什麽白莲教,听到也无所谓。
可朱寅是穿越者,这四个字足以让他洞悉龚的身份。
徐鸿儒大起义前的白莲教,还非常低调神秘,知道的人很少,朝廷也不在意,也不知道白莲教就是当年的明教。
毕竟,上一次的唐赛儿大起义,还是永乐朝的事情,已经很遥远了。
换句话说,就算你现在对别人说,我是白莲教的,官府都不会抓你。起码徐鸿儒起义前,没人把白莲教当回事。
朱寅知道,白莲教其实是个松散的联盟,以地域划分,各不相统属,但又分了几个相对独立的势力体系。
分别是山东白莲丶湖广白莲丶川陕白莲丶江南白莲四大集团。
这四大集团相对独立,不相统属,教义和组织也不完全相同,但在各自区域之内,又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同气连枝。
白莲教这种组织为何屡禁不止?除了反抗压迫之外,还有一个被人忽视的原因:填补底层信仰真空。
简而言之,充当了很多人的精神寄托,成为这些人的精神力量来源。
当正常渠道的信仰无法满足时,这种地下信仰就会屡禁不绝。官方没有普世的信仰产品,民间就会创造信仰产品。
信仰领域你没有能力占领,就会被别人占领。
你忽视,就有人重视。
在朱寅看来,解决白莲教这种势力,光靠民生是没用的,还要重塑华夏的传统信仰,官方层面提供信仰平台。
龚出现在南直隶,那就说明,他属于江南白莲。
江南白莲的活动中心是扬州府,距离南京很近。
此时,龚听到朱寅的话,不禁觉得朱寅更加神秘。
「尊驾是?」龚神色惊疑,「小公子也是本教中人?这东南西北,不知拜的哪座坛的佛?」
这是问朱寅,是哪个地区的兄弟,也是暗语。
朱寅冷笑道:「北坛那座佛,吃的运河饭。至于我在北坛的身份,肯定比你在东坛高。」
「若非看你也是红花青叶白莲藕,你已经被射杀了,焉得还有命在?」
北坛,当然是山东白莲。山东白莲的成员,以运河苦力丶漕工为主,所以说吃的是运河饭。
龚纨不再怀疑,心想他年纪这么小,却知道的这麽多,还有一股贵重之气,莫不是北坛的佛子吧?
他拱手道:「原来是北边的兄弟。那我就告诉小公子,在下是东坛在本县的香主,掌管本香堂会。」
「五月,东坛圣姑,也就是教主之女,在端午节被人劫走。教主亲自下令,找到圣姑。」
『我们花了两个月工夫,才查到圣姑被带到青桥里,而且已经惨死在刘家。真凶就是这个天竺妖僧,他在青桥里成为各家大户的座上宾。」
「而且刘家丶王家丶张家等豪绅,都和这妖僧过往甚密,纵容他残害女子。圣姑被凌辱致死前沦为什麽鼎炉,这几家的家主,都曾以修炼秘术为名,对圣姑——」
「所以,在下就借着王家招募护卫长之机,潜伏在青桥里朱寅煞有其事的说道:「咱们这些红花青叶白莲藕,向来就是为民除害,嫉恶如仇。你如此煞费苦心,当然不是为了除掉天竺妖僧一人,还要除掉纵容包庇他的刘家丶张家丶王家。」
龚纨点头道:「小公子不愧是北坛贵人。不错,要是只为杀天竺妖僧,
也用不着潜伏本乡。那妖僧当然要杀,但这几家豪门大户,也要报复。」
「报复他们,可不是杀人这麽简单。」
「只是这几家都是官绅,财大势雄,很难对付,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找机会。在下也没有把握,可能要潜伏十年八年。」
「东坛又不能造反,总不能公然杀官。搞得不好,不但灭不了他们,还会连累东坛被官府制裁查办。」
朱寅笑道:「你新招募了八十个护卫,王家的老护卫,都被你以缺乏血勇为名淘汰了。你觉得此举很聪明?」
『王朝阙是个老狐狸,暂时不怀疑你,可说不定哪天就会觉得不对劲,
他要是一起疑—」
龚闻言,仔细一想,顿时一身冷汗。
没错!
王朝阙为了笼络自己,一时半会没有疑心。可等他回过味来,难保不会怀疑自己的忠心。
朱寅道:「如果我是王朝阙,一旦怀疑你,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你的原籍和家人,只要发现你在说谎——.」
「你要是不想暴露,就要提前布置了。还有,他若是起了疑心,还会试探你。甚至,会在你招募的家丁护院中,安插钉子监视你。你别忘了,他可是世袭的锦衣卫百户。」
龚红也自以为是个精明人,不然也不会以香主的身份,潜伏在青桥里。
可是此时他才发现,他还不如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心思之细密,考虑之周到,已经不是人小鬼大四个字能形容了。
绝对就是神童!
他多半是红花青叶白莲藕中的一个佛子。
「在下谢小公子高抬贵手,谢小公子指点迷津!」龚心悦诚服的说道,「今日之事—」
朱寅摆摆手,「今日之事,若是采薇不追究,我也就不追究了。』
宁采薇配合道:「看在红花青叶白莲藕同属一脉的份上,我就当是个误会。不过龚,你欠我一个人情。」
龚松了口气,「是!在下欠采薇小娘子一个人情。」
朱寅走下山坡,「这个天竺妖僧,交给我处置,我会让他生不如死。至于你—」
「采薇也说了,她可以看在红花青叶白莲藕同出一脉的份上,不再和你计较,我也就不再追究。」
龚拱手:「谢小公子宽宏大量。'
朱寅又道:「张丶刘丶王三家,不是一般的豪绅,三家根深蒂固,都是本地豪强,你们要想除掉他们,的确很难。」
「以后有什麽事情,你可以送信给我。能帮你一把的,我就尽量帮一把。当然,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号令,我保证三年之内,你们就能完成任务。」
龚听到「听我号令」不禁犯了。
若是他听朱寅号令,就意味着他属下的兄弟姐妹,都会受到朱寅的调动了。
他倒是不敢欺朱寅年幼,而是---朱寅毕竟不是东坛的人。
龚犹豫一下,说道:「敢问小公子在北坛可是—--佛子?」
「算是吧。」朱寅波澜不惊的说道。
算是?龚听不明,但也不好再问。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朱寅不是自己的敌人。
龚又道:「佛子来到江宁,也是任务在身麽?可要在下效劳?」
朱寅笑道:「来江宁赚银子!天下哪有比江南更好赚银子的地方?当然,银子是教中的,不是个人的。」
龚闻言,不再犹豫的说道:「只要是对东坛有益无害之事,在下愿率江宁的兄弟姐妹,听从佛子号令!」
朱寅点点头,神态完全不像个孩子,「龚啊,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保证,只要你们听我号令,不但能完成任务,还会有很多好处,红花青叶白莲藕,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然,我不会轻易让你们动,也只有必要时,才让你们配合。在本乡丶本县,你们只要听我号令,就一定是双赢。」
龚听到这里,兀自有点恍惚。
他没想到,他一个香主,今日完全被一个孩子轻易拿捏,而且还不得不佩服。
就是应天府的堂主,也没有这孩子的自信从容。
应该就是北坛的佛子。
朱寅问起江宁香会的人手,龚回答有「香客」五千多人。
龚属下有五千多信徒,听起来不少,但朱寅很清楚,这不但包含了男女老幼,而且拖家带口,军事上完全就是乌合之众。
估计有几百个年轻精壮,也就撑死了。
当然,他们还不想造反,也不敢明着聚众闹事。
但毕竟是五千多有组织的人力资源,就看怎麽用了。
这还只是一个香会。
若是能影响整个应天府的香会呢?
两人达成了初步的交易,龚就离开了山谷,将惨兮兮的天竺妖僧,交给了朱寅。
朱寅似笑非笑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天竺胡僧道:「知道你会怎麽死麽?」
说起,取出他口中的布。
「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天竺妖僧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孩子,也能这麽可怕,就像是魔童一般。
「我有一个秘密,希望换取我的性命。」迦摩喘息着说道,「只要是明国人,就一定会关心这个明国的秘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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