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

毫不留情面的厌弃登时叫林恩知脸色沉下来，死死咬着唇强压胸口炸开的愤怒和屈辱。

不过是问能不能一起出席拍卖会，她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里准备，没想到他还能这么语出伤人。

该她请他高抬贵手吧？别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动机。

打电话前有多少期盼，此刻就有多少失望。翻涌的情绪被几个深呼吸强压下去，尽量让声音不带感情，“不方便就算了。”

撑着最后一丝体面挂了电话，一口气吁了出来，人也跟着松懈下来，颓然地趴在方向盘上。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七嘴八舌地吵闹。

一个气急败坏咽不下这口气，誓要讨说法，卓安凭什么这种态度？不论如何都要逼他低头妥协！

另一个则拼命劝自己要冷静，可以逼卓安妥协一次两次三次，却不可能逼迫他妥协一辈子！

即便能逼迫他一辈子，难道不累吗？

越想心越乱，委屈纷至沓来。

林母说她太强硬只会让卓安反感，把人越推越远。她听进去了，也努力改变，却丝毫不见成效。

是自己心急了吗？

或许自己真的太关注他了，不论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想到他，想得到他的关注和认可，偏偏求而不得。

感情中不平等的付出让他高高在上，一个眼神于她而言都是恩赐。细碎而绵长的委屈和经久累积的无力感叫她心生疲惫。

他不就仗着自己喜欢他吗？

她为什么非要把感情强加在他身上，让自己这么卑微？

就不能收回被他当做负累的感情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没有答案。

许久，她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湿润，掏出镜子补妆。

许舟扬说得对，她可以刷励志人设，至少忙起来没那么多时间想卓安。

***

卓安回想着林恩知最后带着哽咽的声音心里更加烦闷，他可不信她会这么算了！等着吧，回去肯定要到卓母面前告状，不逼得他妥协不罢休。

她动不动就到父母面前告状的行为最叫他反感！

又不是小学生，有事没事就告诉他妈，让他妈收拾他。

他还要不要脸面？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陈秘书推门而入。

“卓总，时尚之夜慈善拍卖会寄了邀请函过来。”

卓安眉间的皱痕加深，打开邀请函看了看，时间是周五晚上。这可好了，林恩知有足够的时间跟他耗，卓母迟早逼得他点头，就跟昨天看电影一样。

想起昨天电影院的插曲，他道：“昨天的电影票你订的？”

陈秘书愣了愣，如实道：“我交代余助理订的。”

票取回来时她检查过，没发现问题。可卓总突然提起，肯定有原因，出了什么错吗？

卓安心里一顿，不动声色地点头，“嗯，你准备一下，周五跟我一起去拍卖会。”

如果电影票是余小雪经手，那么昨天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心里生出反感来，又是算计！对于余家他肯定会照顾，只要合理要求他都能通融，为什么非要算计？

陈秘书公式化地应了是，然后退出去忙自己的事。

卓安对这个秘书很满意，公私之间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余小雪就差远了，看看什么时候另外给她安排个岗位吧。

***

今天是周日，来公司已经是加班，所以卓安难得地准时下班。车进车库时瞥见林恩知的车，免不了想起下午那通电话，心一沉，脸上带出点烦闷。

这家简直没法回了！不知道躲到哪去才能有片刻安宁。

深深呼出口浊气，下车。

客厅里，林恩知正跟卓母说话，只听卓母道：“我贪多，买了各种各样的花，搭配不好显得有些乱，下次就买两三种，简简单单的好看又不费脑。”

这一天她就摆弄几个花瓶了，花都好看，就是怎么搭都不对味。

林恩知浅笑，“我觉得挺好，看着就舒心。”

卓安脚步放缓，心里冷笑，果然又开始刷他妈的好感了。从昨天买花开始就开始埋线了吗？思虑够周到。

卓母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他，眉开眼笑，“回来啦？等你吃饭呢。”

林恩知闻声也回头，跟他的眼神碰了一下，淡然收回。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的话，心还是酸涩，却不愿过多地表露出来。

她的感情在他眼里不过是负累，再卑微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一家人坐下吃饭，才喝了口汤，就见卓母面带笑意地开口：“卓安。”

卓安下意识地瞥向林恩知，她半垂着眼，仿佛除了面前的汤就再也不关心旁的事。

呵！装！

卓母接着道：“卓宁在家闲着没事做可不行，你看着给她安排个工作。”

卓安愣了一下，都来不及把落在林恩知身上的视线收回来。

给卓宁安排工作？

他顿时头疼起来，卓宁能干什么，安排去哪都不安生。她在家当大小姐最好。可卓母都开口了，而且她一个成年人在家当米虫确实不好看。

便问卓宁，“你有什么想法？”

卓母的意思是给卓宁安排个闲差，他其实不大认同这种混日子的做法,既然要做就要做好。像林恩知那样开个不赚钱的公司，简直浪费时间。

卓宁心里清楚就算卓安给自己安排工作，也不过是挂个名点个卯罢了，那点工资都不够她买一只口红。

但是今天卓母拿林恩知跟她相提并论，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林恩知，她可不能被林恩知比下去。

眼神不善地剐了林恩知一眼，道：“我要创业。”

林恩知一直垂着眼，却也能感受到卓宁投来的敌意。她不想搭理她，但听她说要创业，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卓宁挑衅地朝她扬扬下巴，看得她莫名其妙。

卓父倒是很高兴，“想创业就放手去做，爸支持你。”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不上班就不上班，他养着。想创业他也支持，她开心就好。

卓母也很意外，她还以为安排个事装点门面就很好了。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很多跟卓宁一样，每天吃喝玩乐没个正事。

在自家公司里挂个名，什么部门主管设计总监，听着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几斤几两谁不知道谁？但到了谈婚论嫁，说出去比在家闲着好听多了。

现在卓宁想创业，那再好不过。忙问：“你想做什么？让卓安给你参谋一下。”

得到父母的肯定，卓宁满面春风，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我想创个服装品牌。”

林恩知不动声色地收回探究的目光，心里冷笑连连，为了跟自己作对，真舍得下血本。她都不明白自己跟着卓宁有什么利益冲突，非要处处针对。

卓母愣了愣，转眼去看林恩知，迟疑道：“那不是跟恩知一样？”

卓宁不高兴了，她妈怎么事事向着林恩知？“做服装的海了去了，她做了我就不能做？”

卓母哪里是那个意思，她是想起早上自己无意中说了她还不如林恩知，没想到卓宁记进心里了。

林恩知对卓母笑道：“妈，卓宁说得对，做生意各凭本事。”

卓宁傲娇地哼了一声。

卓安不觉得卓宁跟林恩知会是竞争关系，大概率是两个人都不赚钱。想着又下意识地去看林恩知，她最近倒是早出晚归忙工作，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在加班。

难得她没向卓母告状，竟也能装着什么事都没有，演技越来越了得了，是要跟他打长期战吗？呵，谁怕谁？

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他不怕陪她耗。

吃过饭林恩知跟往常一样陪卓母看电视闲聊，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因为卓宁突然提出要创业，卓父和卓安也围着沙发坐下，听她的雄心壮志。

林恩知看着八点档的电视剧，心不在焉地旁听。心想要是能赞助偶像剧的服装，再买些通稿吹一通，宣传效果应该也不错。不过眼下还不成，先看看这次的调整.风格后的市场反响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卓父先起身去了书房。

她耐着性子再坐了几分钟，也借口有工作要忙离开了。

楼梯上到一半，听见有人跟着上楼，回头看去，是卓安。

他也听不下去卓宁的天马行空？作为大哥，不该给妹妹一点指导吗？好成全卓宁全方位碾压她的心愿。

换作从前，她可能早已借机出言挑衅，但终归什么也没说。他们是夫妻，即便是强行捆绑感情不睦，也犯不着处处针锋相对。

她的要求一再降低，现在，能相敬如冰就好。

收回目光继续上楼，刚抬脚，听见卓安道：“拍卖会我已经有安排，你不用再去我妈面前耍心眼。”

脚步跟着心一起发沉，自嘲地勾勾嘴角。看吧，在他心里她就是惯会在卓母面前耍心机的女人。

也不怪他这么想，自己先前确实没少在卓母面前耍心机，要不也不能促成联姻。

停顿的两秒间，卓安已经越过她上了楼。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她还是赌气地回了一句，“如果不是把一个人放心上，谁有闲心耍心眼？你说是吧？”

卓安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可无福消受。”

林恩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以前确实是我不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大家都不好受。”

抬头迎上他的冷漠的目光，笑了笑，“商业联姻不就是搭伙做生意吗？有没有感情不重要。”

卓安眉头一拧，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