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

林夕繁手上掩着东西，站在门外。

这边的走廊不被灯光眷顾，路都有些看不清，他怕宿管上来突击检查，也不敢再弄出什么大动静。

好在没多久，门就开了。

“没听到敲门声吗，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林夕繁钻进房间，迅速把门带上。

“没听到敲门声我为什么要开门？”俞归絮反问道，他看到对方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包裹的东西。

“谁知道，万一约了哪个小姑娘呢？”林夕繁打趣，打开手上的垃圾袋，里面是两盒桶装泡面，回头却看见俞归絮正在上下打量自己。

“干嘛？”他奇怪道。

“看你哪里像小姑娘。”

林夕繁把刚拿出来的泡面装回去，幼稚道：“不给你吃了！”

“怎么吃？宿舍好像不允许烧水。”俞归絮扯住垃圾袋一角，轻轻松松地拽过来，“大半夜允许吃这个？”

“一看就没住过宿舍，饿了不得吃点？”林夕繁露出一副“今天带你见见世面”的表情，笑着说，“楼梯拐角有饮水机，里面的水是热的。”

“万一别人也吃呢？”俞归絮脑海里冒出画面，两个不同班的陌生人在同一个饮水机前相聚，甚至排起长队。

“那我就记他名，我今天考勤！”林夕繁皱皱鼻子，正气凛然。

*

事实却不是这样。

一整个长长的走廊，一大半都是黑漆漆的，在最东边的楼梯拐角墙壁上有一盏小小的白炽灯，白炽灯下有一台饮水机。

在那里，好几个同学如狼似虎。

“谁！！谁泡面里放调料了！！到宿舍再放，规矩不懂吗？”有人压低着声音叫骂，“搞那么香是想请宿管叔一起吃吗？”

“二楼安全，二楼来报，一楼的说陈叔正在刷视频，大家安心打水。”情报员在楼梯上占据据点。

“泡面的先打，快一点快一点，还半小时不到就熄灯了。”

“我去，我林哥！”情报员叫严以，是林夕繁的舍友之一，两只小眼睛眼观八方，一眼就看到了林夕繁，“让我林哥和他朋友先打，都让让！”

“你声音太大了！！”还在打水泡泡面的人被吓一跳，压低声音警告他。

“哦哦哦。”严以拍拍了两下自己的嘴。

还剩一个正常打水的，给他俩让开一条道。

“谢谢。”林夕繁跟他道谢，把桶撕开，里面调料揣兜里，放在出水口下接水，一边跟严以打招呼，“又当上情报员了？”

严以冲他眨眼：“包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不记他名？”俞归絮当然记得他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说法，问他。

“小严同志，为民服务，受不记名赏！”小林官员也说得一脸理所应当。

“那刚刚那几个泡面的呢？”

林夕繁张望一圈：“哪呢？没有证据的事不要瞎说。”

“……”

他们打完水又回到317。

并肩走过长长的走道，依稀能听到有些寝室正在聊天。

无言走进黑暗，慢慢走到门口。

俞归絮却拦着门：“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林夕繁被拦得懵了一下，探个脑袋朝屋内瞧：“藏人了？不让进。”

“我检查一下，我今天考勤。”林夕繁轻轻推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你这官管得还挺宽，”俞归絮被他瞎扯的理由逗笑了，看着他把这不算大的宿舍扫视一圈，心中一动，说，“现在藏了。”

林夕繁没理他，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把调料撕开，加进泡面里，调料味才慢慢散开，估计不多时香味就能占据整个宿舍。

“在宿舍吃，陈叔或者老师来查寝，不就一下就被发现了吗？”鼻尖全是泡面的香味，俞归絮不禁奇怪道。

“而且没得吃的人会有异议，所以晚上吃泡面一般都上天台，有人被抓过几次，也就一顿检讨的事，还有相关宿舍扣个分。”林夕繁用叉子把盖子固定好，再扫视一圈整个宿舍，感叹道，“一个人住就是好啊，这里以后就是我的据点了！”

俞归絮也把泡面弄好，两桶泡面几乎一模一样摆在案台上。

他单手支起脑袋，看着林夕繁神色飞扬，突然说：“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意在提醒他。

语气是一贯的淡淡的。

林夕繁却关注点清奇，盯他两秒，建议道：“你换个语气。”

“什么语气？”

“你到我爹谁吗？！”林夕繁给他演示，眉头一松一蹙，一副桀骜反派的模样，还用手指着前方，好像那边有个挨骂对象。

俞归絮低头掩目笑了声，林夕繁还在戏里，收回手，又指向他：“你笑什么笑！明天八百检讨交到教务处：”

“要不要搬过来？”俞归絮还是单手支着的动作，没有接他的戏，眼睛认真地看着对方，像看一个小影帝。

“啊？”林夕繁不自禁被他带着水光的眼睛吸引，毫无防备地对视两秒，才回答，“太、太麻烦了，东西很多，而且那张床我都睡两年了，有感情的。”

小影帝变小结巴。

俞归絮是在眼睛里藏了吸铁石吗。

他看谁都这样吗，一副勾引小姑娘的模样。

林夕繁暗自腹诽。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搬宿舍的事，十几分钟都在专心地吃泡面，没注意看时间。

他走得急，忘记拿手机了，这会儿只好发呆，偶尔接接俞归絮的话茬，好在他很喜欢发呆，因为脑海里的新奇事物远比现实的奔波要有趣很多。

但这会，脑子里却全是俞归絮那双眼睛，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平静又肯定地望着自己。

他不自觉地掀起眼帘去看身边的人。

俞归絮在看手机，好像在刷什么文章，似乎没注意到身边的眼神，他比林夕繁吃得快些，把一次性筷子搁在桶上。

在林夕繁吃到最后一口泡面的时候，他忍不住问：“宿舍熄灯是统一断电还是什么？”

林夕繁咽下最后一口面，稀奇他连这都不知道，眨着眼睛看向俞归絮：“统一断电啊。”

话音刚落到地上，“唰”一声，眼前蓦地一片漆黑。

只剩俞归絮的手机亮着屏，几乎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林夕繁：“……”

他看向那个发光砖头，上面显示“11：30”——准点的熄灯时间。

他平时睡觉早，宿舍到十一点以后一般也不会闹出什么大声音，所以在熄灯的点他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或者宿舍里已经主动关过灯，根本不用担心突然熄灯不习惯的事。

今天是个意外。

林夕繁用力闭闭眼睛，适应了黑暗，对俞归絮说：“泡面汤倒卫生间水池里，桶放到门口，明天早自习带下楼丢了，嫌味道大的话开窗透会儿风，一定要关好纱窗，不然有蚊子。我走了！”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连句拜拜都没留下。

徒留俞归絮和俩烂摊子。

俞归絮点亮书桌上的充电式台灯，调到喜欢的昏黄色灯光，按照林夕繁的吩咐收拾一遍。

把垃圾放到门口，然后坐在了林夕繁刚刚坐过的地方。

他开过窗，外边风大，气味很快就消散了，桌板上被某位不速之客捂高的温度却还有几寸没有散去。

俞归絮用指尖覆着，等到那块地方彻底凉下来，才去卫生间，刷牙漱口。

走廊上彻底没了灯亮，乌漆嘛黑一片。

林夕繁没带手机，摸黑前进。

他的宿舍就楼梯口对面偏东第一间，应该不至于走错。

推开门的一瞬间，被光炫了一脸。

五名舍友，各自已经上床，纷纷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犹如审讯犯人那样照着他。

“繁哥，我们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繁哥，我们以为你要夜不归宿了！”

“繁哥，我们以为你要抛妻弃子了！”

林夕繁把门带上，抬眼看向某个床铺：“谁是我子？”

严以指他的对床许乐源：“他！”

“滚！”许乐源把手电筒朝向严以，“你才是儿砸！！”

“给我繁哥做儿子不乐意？”

“呜呜呜，把智商传给我就乐意！”

“你都考进一班了，还不是他儿子？！”

见他们互相斗起嘴皮子，林夕繁转身进了卫生间打算刷个牙。

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关上卫生间门的瞬间，外边的话题便换了一个。

“许了个源！！速速把情报报给柯太太。”

“好的，严阵以待，在下立马把情报添油加醋后报给柯太太！”许乐源也是一班的，有柯七小联系方式，直接把消息第一时间传达。

一边输入，一边念出自己输入的内容：“班长和a班某位同学一起半夜吃泡面约会，以前班长从来没在宿舍吃过泡面。而且从来没有在熄灯后才回来。”

发送。

几秒后，收到柯七小回复。

【柯死我了】：收到。

【柯死我了】：完蛋了，甜的我睡不着了。

【许了个源】：那就不睡，把归絮思不凡更新了！！

如果林夕繁近日再多多关注某个新开的校园墙，就会发现——柯七小就是那位写他和俞归絮同人的太太头头，以前用小号写，由于名气有点大，最近破罐子破摔开始以大号交流，并且和他几位舍友有了不少联系。

柯七小，站在磕cp前线的第一人，勇敢无畏，带领一众虾兵蟹将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