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西江故王妃寿辰当日。

温余早早就做好准备，等在府门处。

刚见到温珹的身影，温余便跑上前催促着温珹，想要快点启程。

“急什么？”一旁的万迎元看不惯这父慈子孝的场面。

她瞥了温余一眼，径直路过两人，自顾自地先上了马轝。

到了西江王府。

温余也顾不上等父君和母君，着急地下了马轝，直奔西江王府。

温余在王府内轻车熟路地走着，她虽然就只来过一次，但她自认自己记路的本领可是无人能敌的。

走了半天，身周来来往往地都是为了今日寿宴忙得不可开交的仆侍，想见的那个人连个影儿都没有。

温余有些泄气，这时突然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温余眼睛一亮，将头上的笠纱摘下，塞到莲荷的怀中，开心地转过身。

“兴安。”温余朝着司兴安摆手。

认出温余后，司兴安也笑着赶来她的面前。

“准嫂嫂怎么来这么早。”

“我想着提前来帮帮忙。”

“杂事让仆侍们去做就好，怎么能劳烦准嫂嫂呢。”

温余左右张望着，始终不见司朗霁的身影。

“你哥呢？”

“兄长...应该在自己的寝院吧......”

其实，司兴安也不知道司朗霁此时在哪儿。

每每到热闹的日子，他总会把自己藏在不易发现的安静角落。

只是今天在府中设宴，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寝院？”温余有些惊讶，“他不出来迎客吗？”

这事说来话长，司兴安干脆避重就轻道：

“兄长他...不喜热闹，一般都是不出席宴会的。”

不出席宴会？温余很是不解。

“今日是西江故王妃的寿辰，西江王府设宴，他作为主家也不出席吗？”

司兴安点了点头，眼中尽是无奈。

温余抿了抿嘴，打定了主意。

他不出现，自己就亲自去找他呗。

温余步履轻快地来到了司朗霁的寝院门口。

见他院门紧闭，便想要上前去敲门。

已经抓住门扣的手，却又停下。

大眼一转，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司朗霁寝院后门处。

紧锁的门前，此时站着一个肉肉的脸颊气得鼓鼓的丽人，就连那些过路忙得脚不沾地的仆侍都要看上两眼。

到处看眼色的莲荷，实在忍不住，来到温余身边低声道：

“子君，咱还是去王府前院等着吧。”

“不行！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

他今日若是不出现，那自己不就白白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虽说是按照温余自己的喜好打扮的，但谁说得准呢，万一他司朗霁看到后心动了呢。

这时恰巧，有两位搬着木椅的仆侍经过。

温余冲上前拦住了两人。

“这椅子借我一用。”

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温余拽住衣袖拉至院外墙下。

温余费力地将两把木椅垒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向上爬。

温余的举动将一旁的三人吓得不轻。

其中一位仆侍上前来，想要阻止温余此时的行为。

“这位子君可知这是谁的寝院，竟要擅闯？”

“要闯的就是他司朗霁的，其他地儿我还不稀得闯呢！”

谁让他好好地非要上个锁！温余非得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另一位仆侍认出了温余，赶忙拽住还想出言阻止的同伴，带着他退后了两步。

现下面前这主儿可惹不得，自家上面的几位主子正喜欢得紧呢。

莲荷则是一边不停小声劝着温余，一边用力扶着摇摇晃晃的木椅。

没一会儿，温余晃晃悠悠地在院墙上露了头。

温余趴在墙头，不停向内张望着。

终于，在稍远一点的院中亭处发现了司朗霁的身影。

此时的他，柳叶形的丹凤眼正看向某处愣神，笔直的鼻梁中间骨节微微凸起，面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将他绝美的骨相毫不掩藏地展示在人们面前。

即便像现在这样将意识放空，双目无神时也是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

温余看着司朗霁也愣了神。

莲荷实在支撑不住的呼唤声，她是丝毫没有听见。

垒在一起的椅子开始剧烈晃动，温余突然一个脚滑就要下落，不知身后是谁好心办了坏事。

温余只觉身下突然有股力量将她托起，可惜用过了力，此时的她好像是被人抛起，就要越过那高高的墙头了......

空中的温余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落地。

一旁隐在院内墙下的康黎，赶忙收起了已经出鞘的佩剑，上前接住了差点儿就落地的温余。

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某人怀中的温余，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

一张清冷正派的俊脸映入眼帘，温余认出了康黎。

可这场景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呢......

突然想起穿越来的那天晚上，温余看向康黎，又惊又喜道：

“你之前是不是也这么抱过我？”

温余的话将康黎吓了一跳，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他猛地抽回了双手，接着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摔在地上的温余疼都来不及喊，急忙爬起身，兴奋极了。

“对上了对上了，那夜你也是这么把我扔在地上的！”

温余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那般，喜出望外地凑近康黎。

康黎则是显得有些无措，着急忙慌地想要与温余维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您恐怕是认错了，我先前并没有出手救过您，更没有在夜里单独与您相见过。”

“可能你当时根本就没有认出我，只是觉得救人要紧。而且，那天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你匆匆就离开了。你再好好想想呢？”

温余越说越来劲，丝毫没有注意到稍远处一道突然变得阴森的视线......

康黎没想到温余竟能如此缠人，见怎么解释也说不通，干脆有一说一道：

“方才我救下您，只是因为不想有人在今日在世子的寝院出现是非意外......”康黎看向温余，加重了咬字，“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

“您为何要翻墙？”

“嗯？”

温余没想到康黎会突然切换话题，问出这个问题。

“谁让你们把前后院门都关了呢......”

她虽然不好意思，却诚实。

“关门怎么了？”康黎不明白温余想要表达的重点。

何止是关门啊，温余想想就来气。

“还上锁了呢！”

“举办宴会的府上，寝院后门都会上锁。一般那时府中仆侍都紧着宴会的事情在忙，上锁是为防止有寝院被人恶意闯入的事情发生。”

康黎边说边幽幽地看着温余。

“你看我作何？我又不是恶意的......”

莲荷不在身边，温余有些心虚，收回了视线，不敢看向康黎。

她只是知道这里没用的规矩多，又不全知道这里的规矩都有哪些。

“我不跟你说了。”

温余不再恋战，毕竟是自己理亏。

她撇下康黎，转头奔向了稍远处的院中亭。

此时，亭中。

司朗霁默默转向，背对着温余的方向。

温余进到亭中，特意绕到司朗霁的面前落座。

她看向司朗霁，他依旧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温余双手支在脸侧，盯着司朗霁看了一会儿，有感而发道：

“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凶，会让人没办法靠近的。”

“不稀罕。”

司朗霁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

温余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他臭脸的态度，反正他现在这副模样对自己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了。

温余也不管司朗霁烦不烦，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今日是西江王府的喜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了。”

“太闹，不喜欢。”

这答案让温余突然来了精神。

“故王妃的寿辰，你总要去庆贺的呀！”

司朗霁的情绪丝毫没有被温余影响。

“贺礼一大早已经送至祖母的寝院了。”

“即便是百份贺礼，也不抵你当面的一句贺词。”

“家人之间，无需过多注重这些礼数形式。”

“这是不对的！”温余小手拍案道：“越是对亲近的人，越应该表达出自己的爱意。”

司朗霁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家人的，他虽不善于表达，但也会默默地付出。

西江王一脉一向不受大邙皇室重视也不得宠，一直以来被人轻视。

司朗霁作为这西江王世子，年幼时经常被同辈的皇室宗亲欺负，从小便懂得了忍耐才是唯一的出路。长此以往便养成了少言少笑的性格，这样看起来可以显得凶一些，一直冷脸示人后倒也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若是家人被他人欺辱，他却也做不到坐视不管。会小心翼翼地做出反抗，尽能力保护家人，虽然通常情况下起不到什么作用......

长大一些后，他便开始选择不去参加这些应酬交际。

为了不搞砸今日这场寿宴，他用同样的理由将自己‘锁’在了寝院。

想到这里，司朗霁眸色暗了暗。

“若我不出现，这寿宴会办得更吉庆吧......”

“你这话是何意？”

温余听出了司朗霁话中的无奈之意。

“我做不到对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嘴脸视而不见。”

不知不觉间，司朗霁竟对着温余说出了心里话。

温余看着这张酷似司琪的脸，心中有些难过。怎么这孩子在这个地方也能遭遇莫名其妙的‘黑粉’啊......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礼数到了即可，无需太过在意他们的看法。”温余宽解道。

司朗霁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怎么能不在意。”

“因为不重要。”

“可是...闲言碎语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司朗霁越说越悲观。

“如果你心中的盾不够坚固，那就试着去夺走他们手中刺向你的剑。”

司朗霁缓缓抬头，看着温余许久许久......却又再次低下头。

“说来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