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家马轝到了西江王府外,已是晌午。
温余低调地向着为她敞开的府门走去。
路过两侧府卫的时候,温余察觉到一丝陌生感。
她左右看了看,向着那个较为熟悉的面孔,问道:
“前两日的那个实诚的小哭包呢?”
府卫毕恭毕敬地行礼,答道:
“您是问解宇吗?他昨日辞去了府卫的差事。”
“是因为我吗?”
温余心中莫名自责,好端端地怎么就辞了差事?难道是自己前两日闹得太过了?
“小的不清楚。”
见那名府卫不愿多说,回答时也一直避着自己的目光,温余知道自己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了,便不再发问为难他。
进府后。
温余在去找司朗霁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他和康黎。
“这是要去哪里?”温余上前询问道。
司朗霁没有避开她,但也没有作答。
温余歪头看向他身后的康黎,康黎侧过脸,避开了温余的目光。
温余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不已,不知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这时,司朗霁突然掉头。
“只是随意走走。”
说着便迈开步伐,温余赶忙跟上,来到他的身边。
“我陪你。”
几人没走两步,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司兴安。
看到温余后,司兴安笑着迎了过来。
“准嫂嫂今日又来了。”
温余冲他甜甜笑了笑就当是回应他。
司兴安又看向司朗霁,有些疑惑。
“兄长今日不去祖母那里用午膳吗?”
难道兄长忘记了今日是每月固定家中小聚的日子?
“正要去。”
司朗霁表情不自然地笑着,再次调转了方向。
温余看向司朗霁,愣了几秒。方才不是说只是随意走走吗?
司兴安兴致满满地向温余发出邀请。
“准嫂嫂也一起去吧。”
温余收回视线,‘好’字刚要说出口,突然止住。
司朗霁这一系列前后矛盾的举动,应该是不想让自己一起去故王妃那里用午膳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温余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自己能随意出入西江王府已是难得。
“我就不去了,这也到了该归府的时辰。”
司兴安看向温余身后的方向,心中猜测,准嫂嫂应该是刚从府门那里过来,这就要离开了?他不解道:
“准嫂嫂不是才来吗?”
“你怎么知道?”温余有些吃惊。
“我猜的。”
温余语塞,竟被小自己几岁的孩子摆了一道。这小脑袋瓜倒是聪明得很......
“来的路上碰到熟人,耽搁了些时辰,到达这里便晚了些。”温余呵呵笑了两声,掩饰着尴尬,“不过我一早出门,此时也确实该归府了,不然父君该着急了。”
“这样啊......”司兴安失落道:“今日可是有东坡肉炖阳芋块块呢,可好吃了。”
红烧肉炖土豆?温余咂了咂嘴,将食欲忍了下来。没事,回家让温府的厨子做就行。
“我听说大伯父从封地派人送来了几只大螃蟹,今日刚到府......”
“螃蟹?!”温余瞪大了眼睛。
大闸蟹也就当季的时候鲜美,温余也是好久没有吃到了,今日主动送上门的可不能错过!
温余上前拉着司兴安直接路过了司朗霁,往西江故王妃寝院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了司朗霁,不论是因为什么,今日这大闸蟹自己一定要吃到口!
西江故王妃寝院内。
连亦韵看到兴高采烈的司兴安身边站着笑得开朗的温余惊愕不已。
她先是一愣,随后上前招呼着温余。
“昕儿今日怎么有空来?”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连亦韵心里都清楚,所以她看到温余后虽然感到意外,却也不以为奇。
温余乖乖地向连亦韵问安,正要回答,司兴安先她一步答道:
“准嫂嫂是来吃大螃蟹的。”
司兴安此话一出,温余奉迎的笑容僵在脸上,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这孩子多冒昧啊......
温余尴尬笑了笑,正要找个理由合理化自己今日蹭饭的目的。
此时,司朗霁也进了院门。
连亦韵突然脸色一变,嘱咐司兴安带着温余一起去向故王妃问安,自己则是迎上了司朗霁。
“霁儿。”
司朗霁紧忙向连亦韵问安。
“母君敬安。”
连亦韵笑了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嘱咐着他。
“今日昕儿到访府中,我们就留她在府中用膳如何?西江王府与温府毕竟有多年的情谊在,也不好过于......”
“好。”
见司朗霁答应得爽快,连亦韵怕他心中有其他的小九九,接着叮嘱道:
“今日可是府内的家宴,没有外人,你也必须得在。”
“那是自然。”
连亦韵看着一脸平静的司朗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像是他听到这个事情该有的态度啊......
不过,很快连亦韵便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是什么情况啊?”她靠近司朗霁,“你没写退婚书啊?”
“写了。”
“没忍心送去温府?”
“送了。”
原本是想打听一些八卦趣事的连亦韵疑惑了。
“难道昕儿没见到这退婚书?”
“她撕了。”司朗霁接着又加上了一句,“当着我的面。”
连亦韵先是惊讶温余的胆大莽撞,接着欣慰地笑了笑。
“这傻孩子。”
“确实不精。”
竟然敢当着王室的面撕毁王室的命书,司朗霁也觉得温余有一种不要命的傻。
“我说你呢。”
司朗霁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君,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连亦韵并不打算将自己悟到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大儿子。男女之间的事,需得当事人自己体悟才是最好。
待母子二人进到前院内堂的时候,故王妃身侧,左一个司兴安,右一个温余,哄得故王妃心情大好。
司柏则是在一旁慈蔼地注视着祖孙几人,这场面和谐得仿佛一切本就该如此。
待人到齐后,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
温余跟在司朗霁的身旁落了座,恰好面前摆的就是她喜欢的红烧肉炖土豆。
温余看着炖得糯糯的土豆块块,满脸的心满意足。
司朗霁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
西江王府每月固定的家宴,就只是家中几位亲人来到故王妃的院中小聚一番,通常只有主子们在,身旁没有布菜的随侍。
司兴安坐在司朗霁的另一侧,座位与他喜欢的东坡肉有一定的距离,他便想要将面前的菜品与东坡肉换个位置。
他起身去够,却被司朗霁拦下。
司朗霁什么也没说,只是夹了块东坡肉放在了司兴安的盘中。
司兴安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便起身想要再次尝试,再次被司朗霁按下。
几回尝试后。
司朗霁给司兴安夹了整整一盘子的东坡肉,可司兴安还是坚持要将两个菜品换位置。
司朗霁阻止了他,“这么多还不够你吃吗?”
司兴安委委屈屈地终于稳当落座,小嘴噘着,嘟囔道:
“总不能一直麻烦兄长啊......”
见司兴安委屈不已,司朗霁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他悄悄看向温余,见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刚上桌的那盘螃蟹上,此时盘中空空如也。
司朗霁收回视线,悄声对司兴安道:
“‘上桌不挪菜’的规矩礼仪都忘了?”
司兴安先是一愣,疑惑道:
“我们自己家人的家宴什么时候也有这些规矩了?”
“这不是有客人在吗?”
“客人?谁啊?”司兴安左右张望着,在看到温余后,不以为然道:“准嫂嫂不算客人。”
另一边的温余,丝毫没有注意到兄弟俩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长辈们那里。
她乐乐呵呵地接过了故王妃夹给她的大螃蟹,是盘中最大的母蟹。
故王妃边教温余如何使用她们那边的吃蟹工具,边与她闲聊着。
其实温余是会使用那些工具的,但她还是跟随着故王妃的节奏慢慢剥着螃蟹。
故王妃看着做得有模有样的温余,慈爱地笑了笑:
“快尝尝还吃得惯吗?”
温余迫不及待地朝着流油的蟹黄咬了一大口,真香啊......
看着温余笑得像花儿一样冲自己直点头,故王妃心中也极其欢喜。
“你这孩子,予怎看怎喜欢。饮食喜好也与予相像,仿佛生来就应当与予是一家人一般。”
温余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螃蟹,郑重其事地说道:
“您若是不嫌弃,此生此世小辈愿意一直陪在您身侧,直到您厌烦才止。”
温余此话一出,西江王一家几口均愣了一下,包括温余身旁的司朗霁。
故王妃开怀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你与霁儿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平安喜乐,比你时刻陪在予身侧更让予怡悦。”
“我会努力让他的幸福加倍的!”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予便安心了。”
有了温余的承诺,西江王府的几位长辈都稍稍定了心。
但司朗霁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家子都又看向他。
“我吃好了,院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先离席了。”
说完,司朗霁向长辈们行礼后,离开了内堂。
温余看着司朗霁的背影愣在原处,他走了自己以什么身份和理由留在这西江王府的家宴上呢......
温余无奈,看着盘中流油的大闸蟹,虽极度不舍,但还是追着司朗霁离开了。
虽然发生了一些败兴的小插曲,但西江王府的几位长辈神情倒是轻松得很。
他们不是不知道司朗霁有意退婚的事,只是西江王一脉此时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处境,再加上司朗霁在外出了名的怪脾气,实在不好找新郎妇。
而温昕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都在中等水平之上,出身武将之门,脾性又善良温婉。
温家如今不仅在当朝地位有上升之势,背后还有万将军扶持。若是司朗霁以西江王世子的身份和温昕联姻,两家结上亲便是荣辱一体。即便是在故王妃百年之后,西江王一脉起码不会受人欺辱。
再加上温昕这孩子的脾性越来越讨喜,比起之前的温顺,她最近的刚毅伶俐更让西江王府的长辈们喜爱。
最重要的一点,她是为数不多的能受得了司朗霁的脾气的......
总之,无论是哪个方面,温昕都是最适合做西江王府的世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