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珠宝铺子的掌柜便端着几个首饰盒子来到了温余一行人所在的桌前。
掌柜在温余面前落座后,将几个盒子一一打开,供温余挑选。
莲荷俯下身,询问温余的想法。
“我想要夜里看起来亮一些的。”温余在莲荷耳侧说道。
莲荷点了点头,直起身,向掌柜询问道:
“向店家请教,这之中哪些是夜中较亮的?”
掌柜从两排中选出了几个珠子,向着温余的方向推近了一些。
“这几颗在夜中可比明月,请您过目。”
温余伸手拿起了这之中最大的珠子,左右看了看,又将珠子放了回去。
见温余再未察看其他,莲荷俯下身,问道:
“子君可有满意的?”
温余指了指那颗最大的,莲荷便开始向店家问价。
见温余挑中的珠子通体并不清透,店家便知温余并不是个行家。
面上虽没有任何异常,嘴上却开始漫天叫价。
“女儿郎可真是好眼光,这样大的夜明珠在整个大邙都寻不来第二个。”
“老夫也是见您贵气不凡,想着拿出来让您瞧上一瞧,没想到其他的竟都无法再入您的眼。”
“既然您痛快,那老夫也不扫您的兴,今日只需百金,便可将其带走!”
“百金?!”一旁的解宇忍不住惊呼道:“掌柜的真当这京都无人识货吗?这样的成色竟敢要百金?”
那掌柜拧眉看向突然出言,打乱自己计划的解宇,语气不悦道:
“老夫今日也算是开了眼,头回见到仆侍在主子面前擅自胡言的。”
解宇快言快语惯了,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后,自知给温余添了麻烦,便默默后退了半步不再言语。
温余见状,轻笑了一声,也不再顾着什么规矩,直接出言道:
“本人今日也托店家的福,见识到了何为多管闲事。”
温余突然出声,店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试探着询问道:
“女儿郎这话可是说与在下的?”
“若掌柜此时在这店中找到第二个多嘴他人家事的,我便不是说与掌柜听的。”
“你!”
见温余不识好歹,出言讽刺自己,掌柜气不打一处来。
“我作为老者,见你年幼被家仆骑在头上造次,好心帮你管教,你竟出言不逊。”
“真不知是哪家的子君,竟在府外直接与陌生男子攀话,怪不得家仆会如此不知礼数,原来是随了自家主子。”
见这店家对温余冷嘲热讽,本就因为自己鲁莽惹事,在温余身后懊悔的解宇此时恼羞成怒,急着上前与那店家理论,却被温余抬手挡下。
温余被人如此责斥,看起来却也不气恼,她笑了笑,才慢悠悠开口道:
“我府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本人身为女儿郎,自然也是识得几位京都儿郎的。”
“掌柜猜猜,其中有几位是您这铺子依仗的老主顾呢?”
温余将姿态放松,目光却犀利,她隔着笠纱,直直盯着那店家的双目。
“人呐,总是好事不嫌多,坏事急着躲。”
“我若将今日在此处的糟心感受讲与相识的几位儿郎听,掌柜觉得他们会在乎今日你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我再人微言轻,他们当真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铺子惹得一身骚吗?”
店家眯了眯双目,看向温余。
虽然面前的人隐在轻纱之后,但她的视线还是灼得自己双颊发烫。
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初见的小小女儿郎,竟字字戳人命门,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那店家不敢再轻易开口,思虑了片刻,试探道:
“那依女儿郎之意,这珠子该值价几何?”
温余倒也没有趁人之危。
“我的见识怎能与您相较,自是由掌柜酌定。”
那店家眯了眯眼睛,却怎么也参不透对面的人,他试探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最低价。
“二十金?”
听到店家的报价,温余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竟能一下降这么多。
心中琢磨着,看样子这已经是这珠子的底价了,也不会再有可以周旋的余地。
温余有些作难,自己不知这里的物价,才向温珹借了一两贝金。
无奈,只好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
“那就要小一些的吧。”
店家赶忙又选了一颗较小的珠子轻放在了温余面前,成色与温余先前选中的那颗大差不差。
“这颗作为挂饰是极为合适的。”
见温余并没有任何反应,那店家接着说道:
“这珠子虽不大,但作为手中日常把玩的小玩意儿倒是不输其他,只需一两贝金,想必这点小钱您也不会看在眼中。”
掌柜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这眼力见不得不佩服。
温余拿起了那颗珠子,这次看得仔细一些。
将它放在手心,遮住了光线,这珠子在暗处时,发出的光映出了半透明的内部,看起来还有一些不规则的深深浅浅的斑块,正是温余想要的。
“就它了!”
见温余甚是满意,店家也松了一口气。
“在下这就给您装起来。”
“等下。”
掌柜的手停在半空,提心吊胆地看向温余。
温余轻咳了两声。
“店中可否雕刻?”
掌柜缓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又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自是可以,只是需要另付费用。”
温余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多谢掌柜,如有需要本人再光临本店。”
店家陪着笑,送离了温余一行人。
一出珠宝铺子,莲荷便紧跟上温余。
“子君方才其实可以先赊账的,日后李总管自会来清。”
“方才搞了那么一出,再让李总管来店中清账,那店家不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吗?”温余有自己的考量,“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我不想再给温府抹黑。”
莲荷瞪了解宇一眼,语气中带了些埋怨。
“就说他在子君身边定会捅娄子,只是没想到是个现世报!”
听到莲荷这么说,温余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身后两人。
“今日若是没有解宇在我身边,我就要被那掌柜骗成冤大头了。”温余看向解宇,俏皮地笑着,“解宇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见温余有意护着解宇,莲荷显得有些局促,想要辩解些什么。
“我只是......”
温余轻轻握住了莲荷攥在一起的双手,打断了她的话。
“往后的日子就要拜托你多多提点我们这不懂规矩的主仆俩了。”
说完,温余冲一旁的解宇使了个眼色。
解宇赶忙面向莲荷,一脸诚恳道:
“往后只要是有利于子君的事情,解宇都听姐姐的!”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叫莲荷!”
“莲荷姐姐!”
见莲荷渐渐开始接受自己,解宇傻笑了两声。
看着两人,温余满意地笑了笑。
“小嘴儿还挺甜。”
温余一行人回到了温府,正要进府门,解宇被一位府卫拦下。
温余停下脚步,蹙眉转身。
来到府卫面前,质问道:
“你这是作何?”
那名府卫朝着温余行礼。
“回子君的话,此人面生,需好好查验一番方可放行。”
“我带回来的人,你要查验什么?”
“属下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子君谅解。”
“那就从我开始查验吧。”
温余挡在了解宇前面,府卫一时作了难。
此时,解宇开口道:
“子君莫要忧心,待查验完毕,子君再派人来接我便好,解宇等着您。”
解宇自己也做过府卫这差事,理解他们的难处。
一旁的莲荷也拉着温余,“子君先随莲荷回院中静候便好,想必李总管会处理好此事的。”
话已至此,温余也不好再坚持,便先进了府。
回到自己的院中后,温余依旧眉头紧皱。
莲荷见状,遣走了屋中的仆侍后,来到了温余身旁。
“子君莫急,解宇想要在您身边服侍,这是必经之路。”
“他连少晋都能将自己的人安排进我温府,我是温家子君为何不可?”温余很是不解。
“当初连家二郎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况且康全当初也不是直接被安排进来的,而是通过府中的招募公告,一步一步来到咱院中的。”莲荷解释道。
“更何况,更换院中掌事也不是一桩小事,府中自是要将解宇的身世、经历一一查探清楚的。”
“这段时日您也好想个借口,该如何向连家二郎解释呢。”
“我为何要向他解释?”温余看向莲荷。
莲荷一顿,“那康全那边......”
“让他来见我。”
很快,康全便来到了屋内,低头向温余行了礼。
“子君,您找我?”
这一路康全想了许多,却怎么也想不出温家子君主动唤自己来的原因,平日里温家子君是很少麻烦自己的。
“我今日带回一人,今后就由你带着,教他一些院中的差事。”温余开门见山道。
康全眉头一颤,缓缓抬头看向温余。
“子君此话是何意?”
温余并未避开他的目光。
“就是字面的意思。”
康全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温余的意思,将话摊开了问道:
“您这是要弃了在下?”
“你本就不是我的人,何谈弃与不弃。”
康全眯了眯双目,看向温余许久,他不敢相信此话竟是从温家子君口中说出的。
连少晋那边也从未传来要将自己召回的消息,温家子君突然整这么一出,康全猜测可能是两人闹了小矛盾,温家子君伤了心,拿自己出气。
“在下不明白子君的意思,还请子君明示。”
温余蹙了蹙眉,问道:
“我与连少晋的事...他未告知于你?”
“从未听闻。”
“那我说与你听。”温余向康全说明了现下的情况,“从此我与他便是陌路人,你也无需再为我效力。”
“据在下所知,连家二郎从未有过此意。”
“可我有。”
温余双目中透出的坚毅,是康全不曾见过的。
他微微吃惊,双膝下跪,拜求道:
“可康全除了温府无处可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在温府待到被召回的那一日。不然...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和家人会有何种下场......
温余吓了一跳,她本无意逼他离开。只是留他在身边,总觉得自己是在连少晋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西江王一家上下都对自己那么好,那连少晋若是再因为自己做出一些伤害到西江王府的事情,温余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康全,温余最终心软开口:
“有三件事,你若能办到,我便可重新考虑。”
见温余话口有了松动,康全赶忙点着头。
“第一,从连少晋处传来的无论是字条还是口信事无巨细都要讲与我听,从我温府传去的消息也统统要先由我过目,经我同意后方可行动。”
“第二,我要你将解宇视为亲徒弟,要将你所知的府邸规矩和办事技巧尽数且诚心教与他。”
“第三,现在去将解宇带回来。”
“可有异议?”
温余看向康全。
“前两项全凭子君做主,只是这第三项......”康全犯了难,“今日解宇八成是入不了咱院的。”
“入不了院?”温余心中一惊,“那他住哪儿?不会要被赶出府吧?”
康全摇了摇头,“您亲自带回来的人,想必李总管会在仆侍院中给他安排住处的。”
“可我有急事需要他处理。”温余皱眉道。
“在下可代劳......”
康全还未说完,便被温余拒绝。
“你不行。”
温余的反应让康全很是泄气,温余见状,宽慰并解释道:
“我不是有意排挤你,只是那件事解宇来做最合适。”
康全无奈,“在下这就想办法将解宇带来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