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分别之时。
司朗霁破天荒地将温余送到了温家马轝前。
在经过解宇身边时,司朗霁看了他一眼。
解宇此时正开心地迎接自家子君,突觉身周冷飕飕的。
他向着司朗霁的方向看去,却见司朗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
解宇并没有太在意,心中想,或许是夜渐深,微风也凉了许多。
随后,解宇将脚凳放在了温余脚前方,方便她上马轝。
温余在踩上脚凳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解宇赶忙上前,想要扶稳温余,却被人猛地挤到一旁。
解宇站稳后,满脸疑问地看向‘始作俑者’。
只见司朗霁伸出手扶住了温余,并任由温余握着自己的手臂安全上了马轝后才收回,面上却仿佛从无事发生。
解宇冲到司朗霁面前,刚要开口,却被抢先。
“没学过如何照顾主子吗?”司朗霁看向解宇,率先开口道:“不知这湖边小道上的碎石子多,路不平吗?”
“我是要扶来着,可是......”
解宇想要解释,又被司朗霁打断。
“扶什么?”司朗霁声音冷冷的,“你应该扶的是脚凳!”
解宇自知理亏,低头不再言语。
听到舆外的争执,温余掀开侧边的舆帘,探出脑袋来,看向对峙的两人。
眼前这一幕,看着就像是动了怒的老父亲在训不争气的儿子,温余一时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解宇抬眼看向温余,委屈巴巴的。
司朗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露出脑袋的温余。
见她正笑得开心,司朗霁转过身,面向她站着。
“自己的随侍都管不好,在那傻笑些什么。”
“我开心啊。”
看着笑眼弯弯的温余,司朗霁恍惚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开始关心我了。”温余又说道。
司朗霁一顿,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否认的话。
此时,温余发髻处的珠钗微光一闪,吸引了司朗霁的视线。
他看着那个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珠钗,微微蹙眉,随后移开了视线。
见司朗霁又开始沉默不语,也不再看向自己,温余收起了笑意,问道:
“怎么了?”
虽然过程别别扭扭的,但司朗霁还是将心里话说出口:
“你能不能别总戴这支珠钗?”
他不喜欢与这支珠钗有关的任何。
温余先是一愣,随后伸手轻轻捋了捋垂落耳边的珠穗。
“我满共就这一支珠钗......”
每次特意来见司朗霁的时候,温余都会打扮一下自己。
温昕的首饰衣衫都单调得可怜,唯有这一只看起来还算有些生气,自从来到这里自己便总是戴着。
现下自己也没有闲钱可以用来买首饰了,没想到司朗霁竟挑剔到头饰上了......
温余看了他一眼,忽然灵机一动。
“你若看不惯,那你买一支新的送我好了。”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司朗霁便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里。
看着眼前突然空了的位置,温余瞪圆了双眼。
就,就走了?!
司朗霁离开后,解宇也驾着马车,载着温余回温府。
路上主仆二人闲聊起来。
“子君就那么心悦西江王世子吗?”
不知为何,解宇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嗯!”温余笑着点头。
“您心悦他什么啊?”解宇微微噘着嘴巴,“看起来冷冰冰的,还凶得很......”
温余想了想,才开口道:
“喜欢他...敏感但不脆弱,别扭但容易心软,寡言但炙热,心思重但不虚伪......”
正说着,温余突然顿住。
她意识到,如今自己眼前的司朗霁不再有司琪的影子,而自己好像真的开始对他动心。
舆外的解宇,自言自语念叨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人啊......”
随后,他又想了一想,温余这话若是用来描述司朗霁的话,倒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另一边。
回到西江王府的司朗霁,匆匆忙忙地来到了自己院中的书苑。
他在书桌上堆着的书册中不停翻找着什么,口中还在发着牢骚:
“这书桌怎么如此乱......”
一旁的康黎搭腔道:
“前日不是您嘱咐说,任何人都不得碰您书桌的吗?”
司朗霁一时语塞,没有搭理康黎,继续埋头翻找着。
很快,司朗霁从一摞书册中抽出了几张信纸。
一数有三张,司朗霁这才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见司朗霁脸上扬起了笑意,康黎凑近,看向他手中的信纸。
司朗霁手中的这几张正是前几日温余派人送来的,康黎疑惑道:
“我记得您当时不是都扔了吗?”
司朗霁表情不自然地将信纸反扣在桌面上。
“她又不只送来了那一封。”
康黎看向自家子君。
“可三张,一张不少啊。”
司朗霁清了清嗓子。
“八成是哪个仆侍以为有用,又捡回来了呗。”
此时,康黎心中已经有了数,他抱肘盯着司朗霁。
“我可是按照您的嘱咐,跟院中的仆侍们都交代过了的。”
司朗霁看了康黎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康黎。
“总有一两个不听话的吧。”
说着,也不顾身后的康黎,匆匆离开了书苑。
翌日。
与司弘新约定的七日整顿时间已过,由于解宇要留在府中学规矩,温昕便带上了莲荷,主仆二人又扮起了男装,来到了锦衣铺子。
这次温余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铺子的后门。
她用手中的门钥打开了后门,刚一推开,便吓了她一大跳。
只见,门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温余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司弘新倚靠在门框的内侧,见到温余出现在眼前,他轻挑着媚而不娇的眉眼,冲她笑着。
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后,温余长舒了一口气,用手顺了顺心脏的位置,瞥了司弘新一眼,没好气道:
“大冬天的,你牙不冷吗?”
司弘新略显尴尬地合紧了双唇,白了温余一眼,委屈地收回了笑容。
温余也没理会他,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他身边,打算穿过后院往铺子走去。
温余来到铺子的后门,门的两侧今日多了两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其中一人看起来表情不善。
温余看着他们二人,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的司弘新来到她的身侧,一一指着面前的两名壮汉,说道:
“他,负责流水;他,负责库房。”
接着弯身,歪着头看向温余。
“以后,都归你管了。”
温余斜眼看着时不时发散魅力的司弘新,一把将他扒拉开。
“你悠着点儿吧,春天还没到呢。”
这孩子,大冬天的就开始给这儿开屏了......
被留在原地的司弘新无奈地笑了笑,直起身看着温余的背影,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路过她身侧的时候,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瓜。
“我的报春官这不是已经来了嘛。”
温余捂着被敲的地方,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司弘新已经离开了这里。
温余领着那两名壮汉,进到了铺子里。
“怎么称呼二位?”
“小的姓沙名辰。”
“小的姓沙名午。”
那两人毕恭毕敬答道。
温余看着长得毫不相像的两人,眨巴了眨巴眼睛,发问道:
“你们二位...是兄弟?”
其中一名壮汉,吃惊不已,赞叹道:
“财师真是好眼力啊!”
温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也是根据名字猜测的,算不上什么好眼力。
“二位的名字也是别致,看得出来,二位家中尊上对你们很是上心。”
“家中父母不懂一点墨水,只是因为我们一个是辰时出生,一个是午时出生,瞎取的。”其中一名壮汉向温余解释道。
“这世间哪有瞎取的名字,一定是你们来到这世间的时刻是家中尊上最开心幸福的时刻,才会将你们以此命名。”
沙家两兄弟微微一愣,相视一眼。
稍年长一些的沙辰,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解释我们兄弟二人的名字......”
幼时玩伴都嘲弄他们兄弟二人,说是家中父母不欢迎他们来到这世上,所以随意取的名字。
他们自幼双亲便早亡,也没有机会亲自问一问真相。
一旁的沙午显得有些激动,他眼圈红红的。
“我们兄弟二人,在此谢过财师了。”
温余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无须多礼。
“走,我带你们熟悉一下接下来负责的事务。”
与沙家兄弟交代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开市的时辰。
司弘新领着冉行来到了铺中。
他来到沙午跟前,在他面前站定,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
随后,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就说你们会喜欢这份差事的吧。”
司弘新眉眼带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温余。
“主君英明。”沙午行礼答道。
他顺着司弘新的目光一起看去,看向了在铺子前厅忙得团团转的温余。
几日前,领命那时,得知要在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手下做事,他是十分抗拒的。
周边的人也嘲笑他们兄弟二人,猜测他们是被主君踢出组织,从今往后就要作为局外人在铺子里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还听说,这新来的财师性情也是乖张得很,他也怕兄长会在这财师手下吃亏受欺负,所以一开始是万般不愿的。
不过如今看来,主君并不是要弃了他们兄弟二人,这位新财师也不是个霸道恶毒的,他便放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