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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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冯建文搓着脑袋，愁得有些坐立难安，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了。

电影《堕仙》筹拍，重要角色梅玄裳的演员却迟迟定不下来，片方紧急将梅玄裳加入海选名单，然而已经连着几天了，别说其他，就连一个稍微符合角色气质的都没有。

在接到王哲的电话的时候，他们的团队立刻就对宋予辰展开了背景调查，发现他的整个演艺生涯单纯得不像话，除了一些毫无营养的花边新闻，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水花，这样的职业素养是完全不符合他们团队要求的，奈何开拍在即，主要演员迟迟定不下来，他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跑这一趟。

门口那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冯健文说了“请进”以后，就见季成辉身后跟了个漂亮青年。

不得不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冯健文原本浑浊的眼神都变亮了。

眼前的人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肤色白皙得扎眼，面容精致，五官清晰，一双眼睛如同新生儿的眼睛那般又黑又亮，像无暇的白纸上强行染上的墨，格格不入又好看得出奇。

“格格不入”，这是他们的总导演赵卓毅几次三番向他强调的梅玄裳的特质。

宋予辰走向前跟他礼貌性握了个手，道：“冯导好，我是宋予辰。”

温和干净的声音传入耳中，冯建文满意加倍，道：“你好，相信季先生刚刚已经跟你介绍过我的来意了，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梅玄裳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人物，我们总导演赵卓毅对他的选角非常地重视，如果你愿意的话，他非常希望能当面跟你聊聊。”

季成辉并没有跟宋予辰提到总导演是赵卓毅，对他而言，赵卓毅这个名字比起“易谦”、“邵锦菲”更具有吸引力。

那是频频出现在各大颁奖礼上的名字，没有人会放弃这样强势的制作方，宋予辰也不例外，他非常真诚地说道：“如果能够合作的话，那是我的荣幸。”

“哈哈，”冯健文的脸上挂着商业性笑容，“那就好极了，我们时间也比较紧，你看明天有时间试试戏吗？”

“我没问题。”宋予辰点头，脸上露出了个单纯又漂亮的微笑。

后面冯健文给了宋予辰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一小部分试戏内容，里面是梅玄裳第一次登场时诱杀捉鬼师的戏份，虽然内容少，台词也不算多，但仅这一部分内容便将他貌美无双、不谙世事、天真又残忍的艳鬼形象跃然纸上。

宋予辰把这段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直到睡梦里也还在想这件事情。

第二日一早，季成辉就把睡梦中的宋予辰叫醒，带着他就往约定好的酒店赶，潮湿的冷风挤入车窗，意识不清醒的宋予辰被冻得睁开了眼睛。

“醒了？”旁边的季成辉扭头看向他，眼前人懵懵地直视着前方，漆黑的瞳孔还带着水光，像小孩子的眼睛，亮得出奇。

季成辉又气又笑道：“一会儿就要试镜了，要我不知道紧张成什么样，你还睡得着。”

“赶紧清醒一下，调整一下状态，好好想想昨天的剧本，别影响一会儿的试镜。”

宋予辰看着他的嘴巴张张合合，表情一脸认真，却半天也没有反应，明显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季成辉看到他又乖又懵的样子，没忍住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听到没有啊？”

宋予辰条件反射地去摸额头，稀里糊涂地嘟囔着声音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见酒店门口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披着件廓形的黑色大衣，宽肩窄腰，身形高挑，站在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中间，气质卓绝。

宋予辰一眼便认出眼前的人是当红影帝易谦，他曾经在某颁奖礼上远远地看过他一次，易谦的脸，俊得极具攻击性，是那种只用看一眼就会深深烙印在心中的长相，久久挥之不去。

季成辉用下巴指了指易谦远去的方向，突然道：“怎么样，帅吧？”

宋予辰很客观地点点头：“很帅，大荧幕的脸。”

季成辉道：“易谦可是《堕仙》剧组最先确定的人选，这时候看到他，很有可能一会儿试镜的时候他也在，你到时候看到他可别紧张。”

宋予辰道：“嗯，不紧张。”

这次的试戏是连着试妆一起的，宋予辰他们先去了试衣间和化妆室。

他的妆造格外的简单，可能化妆师也不相信他能试镜成功。

很快结束妆造，季成辉留在外面等他，宋予辰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朝一个单独的大厅走了进去。

大厅里面很黑，只有舞台中央亮着微弱的灯，评委席离舞台距离不算近，因此宋予辰只能隐约看到有五个人，却看不清长相。

由于工作人员跟宋予辰说过不用做自我介绍，因此他按照自己拿到的试戏内容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先生，”宋予辰按照剧本叫住过路捉鬼师，干净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厅，没有刻意的媚意，不似美艳狠辣的艳鬼，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他道：“长夜漫漫，路途遥远，先生何不暂且在此处歇息？”

节目组没有安排和他对戏的人，回应他的只有评委席上冷冰冰的目光。

宋予辰不受影响，眼睛在灯光的映射下亮晶晶的，使得他后面说的每一句话都变得真诚而有诱惑力。

“天黑了，先生若是强行赶路，恐生事端，”宋予辰低垂着眼睛，呈现弱势依附于他人的低姿态，“留下来吧，我会好生照料先生的。”

一句话说得拐了几个弯，原本清冷的音色此刻听起来娇滴滴的。

“对方”应允，他的眼睛变得弯弯的，手指微曲，状似勾着对方衣角，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突然，宋予辰猛地向后大退了一步，模拟梅玄裳被没有经受住诱惑的捉鬼师推至墙上的情景，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因为后退的动作下滑，堪堪停在肩边，露出的大片肌肤白得反光。

宋予辰偏头，主动露出自己的脖颈，嘴角挂着笑，分明一副任人糟蹋的形象，可是他的眼神却干干净净，就连趁其不备出手吸食“对方”灵魂时眼神也不曾变得阴狠。

得手的最后，他毫不在意地推开了“身上的尸体”，伸出手对着虚空，看着自己之前被他打伤现在逐渐复原的“伤口”，嘴角绽放出了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充分展示了对人命的漠视。

……

试戏结束，大厅灯光亮起，宋予辰拢了拢衣服，规规整整地站好。

前方的几位导演小声讨论着什么，不久前才见过的冯健文也在其中，不过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易谦。

宋予辰勉强从他们嘴里听清“形象符合”、“演技青涩”几个词，心跳也不由随着他们的讨论声加快，几分钟后，几位导演的眼神不约而同朝着评委席中心的人看去。

宋予辰知道他便是剧组的总导演赵卓毅，而此时他连续翻了两下提前拿到的宋予辰的个人资料，正在思考着什么。

严格来说，宋予辰今天的表现算不上有多好，但是很特别，没有公式化的演技比之前试镜过的很多人都要灵。虽然他即非科班出身，又无相关演绎经验，但作为一个名导的赵卓毅是自负的，他完全相信自己可以将任何一个普通人调教成一个专业的演员，另一方面，他们目前也确实没有找到比宋予辰形象更符合角色的了。

他是有心同意宋予辰此次试镜的，然而稳妥起见，他又接着言辞犀利地问了不少问题，宋予辰面上从容不迫地回答，有来有回。

终于，赵卓毅的眼神停留在宋予辰身上，言简意赅道：“恭喜你，试镜通过了。”

宋予辰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秒，脑子像是没消化这句话，反应过来后他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脸上惊喜的表情半点没藏住。

“谢谢赵导。”他道。

剧组的人先找到季成辉聊起了合同的事情，里面条条款款特别多，给出的片酬也低得可怜，不过对于在圈内几乎查无此人的宋予辰而言，能有这个机会就不容易了，他们没多犹豫就签下了合同。

按照剧组要求，宋予辰需要先参与为期两周的培训再开机。

面对完全陌生的领域，宋予辰非常听话，指导老师让做什么做什么，对方也毫不客气，上来就是连续四小时的培训，宋予辰心力交瘁，进度倒是很快赶超早他来了两三天的女主演邵锦菲。

身为一线女星，邵锦菲没有半点架子，性格跟影片中女主谢思芜尤为相似，乐观活泼。

宋予辰很庆幸。

按照剧本，邵锦菲在影片中饰演女主谢思芜，作为正统捉鬼师传人的她，一路惩奸除恶，在见识到了亦正亦邪的艳鬼梅玄裳善良面后，一心渡他，梅玄裳被她的真诚感动，修出肉身后陪伴着他，结局心甘情愿替她承了魂飞魄散的因果。

可以说，宋予辰百分之八十的戏份都是围绕着她展开，导演为了让他们尽快熟悉，将他们大部分课程捆绑在一起，效果显而易见。

然而这却使得宋予辰与本片男主易谦的培训课完全错开，他目前还没有见到过他一次。

赵卓毅通知今晚有一次集体组会，宋予辰心里想着，得趁这个机会正式认识一下。

休息时间转瞬即逝，宋予辰正要起身参加培训，陈初煦却突然到访。

面对正当红的邵锦菲，他笑呵呵地打招呼，自我介绍说是宋予辰的朋友。

宋予辰没有接这个话茬，不知情的邵锦菲招呼了几句之后就出去了，贴心地给他们留了个单独叙旧的屋子。

在邵锦菲走出去的一瞬间，陈初煦变了脸色，伸手用力拉开了最近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宋予辰平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想速战速决让他快点离开，问：“有什么事吗？”

陈初煦眼神怨毒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攀上了赵卓毅，攀上了《堕仙》这个大制作，就可以彻底飞上枝头变凤凰？”

意料之中的言论，宋予辰压根不想听，为了防止陈初煦再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单方面呛起来，他抬脚就要走出去。

“宋予辰！”陈初煦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怒喊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到的这个机会，但是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折腾，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没有人要成为你的对手，”宋予辰内心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恶意满满地针对他，不解又有些求和似地开口，“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我一直就没有要跟你比。”

陈初煦却咬牙怒瞪着他，仿佛前面站着的是他的杀父仇人。

气氛剑拔弩张，二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没想到邵锦菲突然推开了门，甜甜的声音透了进来：“予辰，我有点事得先撤了，晚上的组会我不和你一块儿过去了哈。”

宋予辰勉强控制住情绪，朝着邵锦菲回了一句：“好。”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拜拜～”邵锦菲重新把门拉上。

陈初煦的表情也有所缓和，说出的话却比之前还毒：“宋予辰，我真是恨死你了，你怎么不消失啊？”

宋予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身体因为无法承受他这样巨大的恶意而微微颤抖。

陈初煦似乎很受用他这个样子，脸上重新换上了一副得意的表情，道：“实话告诉你吧，《星星之火》第二季正在筹备，目前节目组希望我以导师的身份出镜，你要知道，这个节目热度一向高，舞蹈是我的强项，只要好好发挥这一条优势，我就一定会大红大紫，而你——”

陈初煦逼近宋予辰，整张充满恶意的脸被放大，“连从小练习的舞蹈都是一事无成的人，纵使傍上了赵卓毅，你有什么能耐去踏足完全陌生的领域？”

宋予辰不适地偏开了头：“不关你的事。”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眼眸里压抑着怒火和委屈。

陈初煦依旧不知收敛，冷哼一声后狠撞了一下宋予辰的肩膀，走了出去。

宋予辰盯着陈初煦走远的背影，心里的不适久久散不开，不过他也很清楚，陈初煦说话虽然难听，但是却没说错，于他而言，要想诠释好梅玄裳这个角色，很难。

宋予辰很迷茫，心里期盼着能通过今晚的组会让自己后面表现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