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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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车从桃花源一路经过安德镇又开往了去安兴市的方向，过了安德镇很快就停了下来，这里是安丰镇，这里比安德镇繁华了许多，多了很多厂区和批发市场。

大叔开到在一家音响震耳欲聋的大超市门口停了下来，这里的位置处在马路金三弯地段，按风水学来说，商铺开在三岔路口处，汇聚财气，此相乃发。

今天又是元旦，一行人下车，抬头就被超市的响亮名字吸引了：钱多多大型购物超市。

程耕洋一语道破：“老板果然会起名字，这名字想没钱都难，财神爷最爱的就是整天说吉利话的人。财神爷想躲也躲不掉吧。毕竟是钱多多啊......”

“洋洋，你咋懂这些？”夏秋问道。

“他家不也是做生意的吗？从小耳熟能详的，他会不懂？”张彬脱口而出以显示自己的见识多广，别看他生活在农村，城里人的那些把戏他还是知道的。

“哦哦，难怪。”夏秋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大叔教训道：“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啊，你也嫁到城里去，你还想在这小地方待一辈子不成？”

“哦，知道啦。”夏秋跟在大叔身后，后面跟着的是张彬和程耕洋，黎落走在最后一个，他默默地观察着这里的人一举一动，无不诉说着离开这里，去外面更大的世界去。而他却来自他们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可他却对这个小地方有着不一样的见解，他的感受与他们也有所不同。

此刻的黎落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己的身体原因所造成的不同思维。

程耕洋发觉黎落没有跟上来，原地等待着，看到他进来便问：“阿落，你怎么了？”

黎落轻声问道：“你刚才说我是你弟弟叫程落，那个夏秋好像把我当成了哑巴，张彬也没说明实情，我还能在你们面前说话吗？”

程耕洋“噗嗤”一笑，道：“阿落，你是不是傻？人家就开个玩笑，你还真这么做了？”

见黎落一副懵圈的样子也着实可爱，又道：“哎，不过，阿落，那个夏秋好像对你有意思，她看你的眼神跟我们不一样，她还跟你同校，你就没见过她吗？”

“没见过。”黎落又说：“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我会当真的，而且，你每次开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赶紧去挑东西吧，看看需要买些什么？”

黎落明显感受到了程耕洋对自己的偏爱，他对张彬和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就是两种人，这便是黎落最初安全感的来源！

“这里冰糖怎么是黄色的？不应该是白色的吗？”张彬想散称点冰糖回去，上面的价格显示促销价：3.9元500g

“这么便宜的嘛？”不禁感慨一番，五块钱买包糖都不够呢，能称一斤冰糖。

夏秋在一边惊掉了下巴，赶忙扯断了食品袋准备挑选起来，旁边站着一个小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正伸手进去拿了一块冰糖就往嘴巴里舔了起来，不知何缘故，不敢拿走，竟舔了两口又扔了进去。

这让正在挑选冰糖的夏秋炸毛了：“喂？这谁家的小孩啊？怎么这么没素质啊？吃完了又丢进去了？这吃过的冰糖万一被别人买走了，不是要吃他的口水了？谁家的孩子啊？有没有人管管啊？”

夏秋又吵又叫的，引来了超市的管理人员，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浓妆艳抹，嘴巴还有一颗黑痣，虽然形象不是大美女，但为人极其有礼貌，只见她道：“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们店第一天开张，很多细节没做到位，后续我们会完善的，刚才你说哪块冰糖是被小孩吃过的丢进去了？给我看看呢？”

夏秋指着那块冰糖道：“就是这块，被他舔了好几口，又丢进去了。”

管理人员戴着一次性手套，拿着食品袋不仅把那块舔过的冰糖打包了起来，还把那块冰糖四周的冰糖一起打包了，温声道：“现在我已经把这些冰糖都取走了，请放心挑选吧！还有一件事，在我们超市里都是有监控的。”说完便离开了。

夏秋的举动不仅引来了超市的管理人员注意，同样也引来了在场的所有的客人，大家对夏秋议论纷纷，褒贬不一，唯独那个小男孩惊慌失措的样子被黎落看在了眼里，这种场景像极了黎落在体育课上被讨债的人用手当着全校人的面指着自己，他体会到那个孩子的窘迫和慌乱不安的心理。

程耕洋随后跟上了那个管理人员，而张彬和大叔的眼神和笑脸表明了立场。

小男孩偷偷地往后退到了夏秋的身后，见所有人不再关注自己时悄悄走到了一个老人的旁边，那个老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拿着一个黄色的蛇皮袋，手上还拿着一个空瓶子。

黎落这才发现，小男孩的脚上穿的鞋子已经破了，不免心生疑问：为什么在乡下还有孩子会穿破鞋？为什么还有老人看起来如此贫穷？

正思考着，老人在水果摊旁带着小孩转悠着，他在几盒封塑好的青色葡萄面前停了下来，其中有一盒封塑膜很薄，大概因为挤压的原因或理货员不小心令其包装不够严谨，有两颗青色葡萄露在了封塑透明膜的外面。

老人看到了，随后东张西望了一下，偷瞄一番，随手摘下了那露在外面的两颗葡萄，一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颗放进了小孩的嘴里。

紧接着，没有挑选任何东西，便准备离开超市。

而站在黎落对面的程耕洋手上提着刚才管理人员打包的冰糖，见一老一小走了，他又拿起刚才那一盒青葡萄，去了收银台。

黎落跟在程耕洋的身后，想知道他买这些做什么？

程耕洋随身带着的是银行卡，刷卡结账后直接跑到了超市外面的马路上，叫着了那个孩子，黎落站在收银台内，看着外面的三个人，听不到说什么，只看到，老人小孩一脸笑容，鞠躬感谢的肢体语言。

程耕洋把东西递到他们手里之后就回到了超市里，什么也没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黎落会心一笑，心里莫名一阵感动。

程耕洋走进收银台内看到黎落傻站着等自己，竟扑了过来勾肩搭背道：“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黎落的心里竟真有股暖流一般被电了一下，这种感觉好奇妙，仿佛在黑暗的世界里有了一束光。

“有哥哥真好！”这是黎落第三次说同一句话，而程耕洋却听不腻。

张彬在超市里和夏秋倒是相处得很愉快，果然还是有共同话题的，精挑细选着超市里的促销商品，生怕错过了什么便宜的东西白来一趟似的。

就这会儿功夫，张彬和夏秋的购物车里已经塞满了，而大叔的购物车更恐怖，全是大桶油和大米。

“这拿的走吗？”程耕洋不禁问道。

“洋洋，你又不做饭，当然不知柴米油盐贵啦，你知道这些要省多少钱嘛？省下来的钱又可以买多少吗？”夏秋一边精打细算，一边对程耕洋晒着今天的购物战绩。

程耕洋无语，内心对白却是：这阵仗多少有点世界末日囤物资的既视感，疯狂大购物！

黎落两手空空，实在不知道买什么？程耕洋也两手空空，再看看张彬，买了不少生活用品。程耕洋问道：“喂？你买这么多，那两百元够付款吗？”

张彬抬头言道：“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可是行走的计算机，价钱算的刚刚好。”

“你这么厉害？这么多东西才两百元？”程耕洋有点低估了张彬的预算能力，这将来不做采购真是浪费了，光这点还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你们俩个，怎么什么都没买啊？”反倒是张彬问起了他们。

程耕洋和黎落相互看了看，再往张彬的购物车里看了看，程耕洋从旁边放置购物篮处取出一个篮筐，把张彬购物车里的小型食用物品挑了出来。

张彬觉得不妙，赶忙制止：“哎哎哎，你干嘛呢？程耕洋，不带这样的，我辛辛苦苦挑选好的东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给拿走了？”俩人又开始了撕逼大战。

黎落嘴角上扬，随后也到购物篮放置处取出一个购物篮，不过他是自己去挑选了一些洗漱用品和食用物品，还有一些方便面零食小吃之类。

“程落啊，不是叔叔说你啊，你现在正在长身体，不能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你看看这些个零食，什么薯片啊，泡面啊，还有这些个瓶瓶罐罐的饮料啊，通通不能吃的，不健康的，还费钱！知道吗？”大叔看了看黎落的购物篮里全是小吃零食，立马摇摇头，道：“你啊，这些东西我一天做工的工钱都不够付的，你们这些孩子花钱的时候要想想大人赚钱有多不容易，这些东西值不值得买？”转身又推着购物车走了，嘴里还絮絮叨叨着：“哎，还是闺女听话，还是我家闺女好。”

黎落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但是现在不得不考虑这些了，不知道爸妈现在赚钱有多难？想到这里，黎落把零食小吃全放回了货架上，只留下了洗漱用品和带给奶奶的食用物品，他也学着张彬那样，把一件一件物品的价格叠加起来，在心里默算，大约一百元左右。

黎落不知道的是，程耕洋早就在他身后观察他了，在黎落离开货架之后，程耕洋又去把黎落之前放回货架的零食小吃又重新拿了出来，放在购物篮里。

结账后，黎落同样带着是银行卡，只是不免被张彬嘲讽了一番：“富二代刷卡也才一百块钱？我都买了两百元呢？”

黎落立马纠正道：“张彬，你以后别再把‘富二代’这种词汇用在我身上。”

张彬有点不服气道：“整个桃花源的人都这么叫你的，怎么我就不能叫了？”

黎落不是程耕洋不会和他吵架，争高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今天你也看到了，我有病，你跟我一般见识有什么意义？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可你的生命还有那么长，没必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黎落说话很冷淡，面无表情。

却被站在一旁的夏秋听得一清二楚，她对黎落充满了好奇，觉得很神秘!

张彬仔细一回想，确实如此，黎落只是个病人，自知理亏也就默不作声了。

程耕洋看到黎落冷冷的表情就猜到肯定是有人为难他了，程耕洋的前面排着长队。大叔和张彬已经结完了账，也正如夏秋所言，大叔买的都是大件物品，这顺风车也算没白搭，张彬和黎落都有出力帮忙放置到三轮车里，整齐排列好。

等他们整理好了之后，夏秋才问：“喂？你不是哑巴？那刚才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黎落还没开口，程耕洋就拎着两大包购物袋，言道：“他本来就话少，是你自己觉得他是哑巴，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因为黎落被大叔莫名训了一顿，程耕洋的心里有些不平衡，竟对着夏秋争论了起来。

黎落看到程耕洋买这么多东西，去帮忙拿到车上，听到程耕洋说了句：“这一包是给你买的，收好了！”

夏秋刚想发火，但看到程耕洋买了一大包零食给黎落，突然火气消了，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程耕洋的出言不逊那也是为了护着黎落，这样一想，夏秋也不再计较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些？”黎落的心里一阵暖流正在往上涌，这种幸福的滋味好久没有过了。

“刚才看你拿了，怎么又放回去了，喜欢就吃，又不是天天当饭吃，怕什么？”程耕洋一跃上了三轮车。

夏秋和张彬已经坐好了，程耕洋站在三轮车上伸出手拉黎落，一下子把他拉了上来，俩人还坐在了原位。

“坐好了吗？我们要回桃花源了。”大叔吆喝一声，马达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