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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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时，夜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程耕洋一直饿着肚子，在外面的时候也不觉着饿。

这到了宿舍反倒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肚子咕咕叫。

安德中学的男生宿舍总共就五栋，每一栋楼就只有三层，黎落的宿舍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第一间，走廊对面是洗浴室。

和樱花学院自然是不能比的，无论设施还是环境，程耕洋一进入黎落宿舍看到四张上下铺，便问：“住得习惯吗？”

黎落耸耸肩，微笑道：“这里挺好的，不比城里差。”说着走到窗户边，把买的购物袋放在书桌上，关上了窗户，边收拾边说道：“哥哥，以前我也以为会不习惯在乡下读书，可是我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的好。”

黎落在书桌上把泡面已经准备好，又拿了瓶热水壶走过程耕洋身边道：“你等一下，我去接热水。”

程耕洋看着这里的设施，实在说不出哪里好，墙面上有几处脱落的地方，阴雨颜色发黑，闻着有股子发霉的味道。宿舍看着不像八个人住的，倒像四人住的宿舍。这里的下铺都铺上了被褥，上铺摆放着私人用品。尤其是写字台，在窗口只有一张。

这些床铺只有一张床上是干干净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就连上铺摆放的东西也是最少的，只有一个黑色的密码箱和一沓书。

程耕洋用手指想想也猜到了这是黎落的床铺，他坐在上面，才发现，床铺铺的实在是太薄了。这一看就知道是学校统一发放的薄垫子，黎落没有加床被垫在上面。反观其他的床铺，倒是垫的厚厚的一层，这么冷的天，黎落不怕冷吗？

在进门处有一排带密码柜子，里面都是私人物品，看得出放的都是衣服之类的洗漱用品。果然，其中有一个没有钥匙也没有锁上。

里面的水杯和洗漱用品也是最简单的，只有一瓶洗发水和香皂加一个牙膏，连护肤品也没有。

瞬间，程耕洋的心被针扎了一下，第六感告诉他，这是黎落的。

这时，黎落打好了热水一脸笑容回来了，边泡着面边说：“哥哥，我刚刚去看了下，现在居然还有热水，等下我们冲凉还有热水的。”

程耕洋一听，问道：“难道你们宿舍还会用冷水冲凉吗？”

黎落回头脱口而出道：“一般不会的，有时间的呀，过了十点半就没有热水冲凉了。今天不是放假了吗，我还以为没有热水冲凉呢。”

“傻不傻？不回家的人很多的。”程耕洋道。

黎落泡好了面，转身则问：“为什么？都不回家？”

程耕洋道：“你是在城里长大的，不太了解乡下的孩子。他们更独立，如果这里的设施和教学资源跟外面一样的话，人才不见得比外面少。”

黎落翻转了大眼珠，道：“哦。言之有理。不过，我还挺喜欢这里的人的，相处不累，都很真实。就算讨厌我，也会很明确地告诉我这件事。”说这话的时候，黎落笑得格外甜。

“看来阿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程耕洋走过去揭开泡面盖子，闻了闻：“嗯，真香！哎，你怎么就泡了一份？”

“哥哥，我吃过晚饭了，你先吃，我先去冲凉。”黎落转身就在密码柜里拿洗漱用品。

程耕洋却道：“急什么，等我一起，怕什么，咱又不是没在一起洗过澡。再说了，你这地方，我不熟，你得带着我一起去。”

“行。那我等你吃完。”

黎落看着程耕洋吃面的样子特别有食欲，似乎这康师傅牛肉面跟自己吃过的味道不一样，怎么就觉着非常好吃的样子，看得黎落有些发馋。

程耕洋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大概是太饿了，今天下午没有主课，他中午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跑回宿舍收拾东西赶时间，本来打算两三个小时最迟也在四五点赶到，哪知赶到车站才看到通知一点半的长途车停运了，下午只有一般三点半的车。

在车站愣是干等了两三个小时才上车，一下了车匆匆就买了杯果汁解渴来到学校大门口等黎落。打架的时候腹部不是被踢疼的，后知后觉好似饿着胃疼。

这会儿狼吞虎咽的只管饱肚子，顾不得吃的是什么了。抬眼一看，好像很没有风度的样子，黎落的神色倒像是饿着了。问道：“你是不是也饿了？”

“不是，哥哥吃面的样子感觉很好吃，跟我吃的面不一样吗？”黎落问道。

程耕洋一听，把桶装泡面往黎落面前递了过去，道：“要不，你尝尝这味道是不是不一样？”

黎落怔了，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谁的剩饭剩菜，赶忙摇摇头，道：“不用不用，哥哥你自己吃完吧。我想吃的话再泡一桶就好啦。”

程耕洋本来没想那么多，可是黎落一拒绝，反倒来了兴致，道：“不行，你必须吃。把汤留给你，我实在吃不下了。快点，我们还要去冲凉呢。”

“这......”

“这什么这？嫌我脏吗？”

“没有没有，只是......只是没有吃过别人吃过的东西。”

程耕洋笑道：“哎，那就更要吃了，快点，把哥哥的汤给喝了。超级美味。”

黎落见程耕洋像个耍赖的小孩，怎么都拗不过他，便依了他接过泡面，喝了起来。

他品尝后，说来也奇怪，这碗泡面汤好似好喝一些，他双眉微蹙找不到答案。双眼直愣愣地傻看着程耕洋。

“味道怎么样？”程耕洋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得意。

黎落只得笑笑，接着就咕嘟咕嘟两大口全喝光了。

程耕洋昂起下巴一看，道：“哟，全给我干光了？”

黎落道：“啊，我还以为哥哥不喝了，全给喝光了。那要不，再给你泡一桶？”

程耕洋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已经饱了。等下喝点白开水就行了。这会儿冲凉房好像有人？”

他们听到有动静，黎落有些意外：“听说好像没有人留下来过夜啊？”

“难道你不是人？”程耕洋话落看到黎落的表情惊恐。

“哥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程耕洋突然一惊：“你是说，这周全走光了？”

随着黎落的点头，一阵恐怖的气息传来，那是谁在冲凉？进入宿舍这么久确实没有看到有人在。

猛然间二人才发现宿舍里突然多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程耕洋的胆子比黎落大，他双手把衣袖往上挽了又挽，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弧度道：“他妈的，老子难得在外过夜，竟然让我遇到鬼了，操！”又看了一眼黎落问道：“冲凉房的灯一直开着吗？”

黎落道：“十点半就会自动关灯，但是现在好像早就过了十点半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灯？”

程耕洋看到窗口的写字台上有一个老式的手电筒，道：“有了。”

说着拿起电筒就往走廊对面的冲凉房走去，一下子被黎落拉住了手腕道：“哥哥，你不怕吗？”

程耕洋道：“乡下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胆儿早就练肥了。你要是害怕就跟在我身后。”

黎落点点头，可是他有心脏病啊。

程耕洋似乎忘记了这一点，只顾着探险了。

这样的举动确实让黎落生出了几分崇拜之心，越是害怕的时候越是能体现出黎落的本色。

程耕洋打着手电筒走过走廊，黎落悄悄跟在身后，只听程耕洋大喊：“有人吗？”

冲凉房的声音突然间没了。

程耕洋走进冲凉房按了开关，果然，灯不亮了。

“有人吗？”程耕洋又喊了一遍。

冲凉房还是没有声音。

黎落这会儿身子微微颤抖了，这是闹鬼了吗？

程耕洋感知不对，或许真有什么脏东西出来了。突然想到黎落有心脏病，猛然间多了几分担忧，胡言乱语道：“我祖上乃是茅山道士传人，不知是哪位阁下留在此处有何缘由？莫要吓着了我这位身有心疾的小兄弟。”

冲凉房依然没有声音。

程耕洋觉得蹊跷，道：“阿落，要不，我们去街上住宿吗？今晚你睡得着吗？”

黎落着实害怕了，点点头。

程耕洋二话不说，把黎落往身边靠了靠，搂着他的腰身回到宿舍。

这时，冲凉房又开始有了动静。

黎落听闻面露惊恐，程耕洋也开始毛孔悚然：这他妈的在闹鬼啊，操。要是把黎落吓出个什么，他可不能冒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俩匆匆拿了点东西，便小跑着下了楼，在宿舍大门口，还有一对门卫夫妇在看守着。此刻的夜空下起了狂风暴雨，这还真是雷雨交加的一个夜晚。

“怎么办？哥哥，这样跑出去肯定会淋湿了。”黎落道。

程耕洋也犹豫了，这么冷的天，又没带换洗衣服，也没带伞，这离门卫室还有一段距离。

思考两秒过后，程耕洋大喊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这叫声把黎落吓得不轻，程耕洋的嗓门像山里的砍柴郎一般，只见门卫室果然有人打开了门，探出头来往这边瞧了瞧。

跟程耕洋想得不太一样，门卫室的老头则是打着一把伞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怎么还在宿舍啊？刚才是你在喊救命？”

程耕洋想了想又问道：“老大爷，这周是不是没有人在宿舍过夜啊？”

老大爷道：“就一个转校生留校。”眼睛看了一眼黎落，问道：“应该就是你吧，叫黎落的。”

黎落点点头，问道：“老大爷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老大爷道：“留校的人都会在我那登记名单的，你是转校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事吧，不然又怎么会在学校过夜呢？”

程耕洋问道：“这个冲凉房怎么回事？明明没人怎么老是有人在洗澡啊？”

老大爷道：“哎，这事不能说啊。这样吧，你们今晚在宿舍睡觉的话，我把走廊的灯和冲凉房的灯都打开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关，这样就没事了。”

黎落有些害怕，问道：“为什么啊？我都不敢住宿了。”

老大爷则道：“想来你也是个心善之人，不然就不会只是听到声音了。没事的。”

程耕洋则道：“老大爷，这样不行，这宿舍发生这样的事学校不管吗？我弟弟住在这里怎么行呢？他身体也不好。”

老大爷则道：“孩子啊，要是害怕不住宿也是可以的，大多数人会在校外住。不过住宿的人也很多，就是周五不在宿舍过夜。”

程耕洋和黎落感到吃惊，同问：“为什么？”

老大爷道：“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至于什么原因造成的，学校不让公开啊。”说着就打算回头去门卫室按开关。

程耕洋想了想，道：“阿落，让他去开灯，我陪你睡一晚。明天给你重新找个地方住。”

见老大爷已经往门卫室走去，黎落焦急问道：“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个条件住外面？还有明天要上课？”

程耕洋听到黎落说自己“没有那个条件住外面”心里不由得一紧，但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待老大爷又从大雨里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布包，和一把桃木剑。

俩人顿时有些傻眼，程耕洋道：“老大爷，您还准备了这些装备啊？”

老大爷道：“哎，现在别多说了，走吧，我把灯全都打开了。”

此时俩人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感，老大爷出马的样子看起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十分的熟悉。

只见老大爷在冲凉房门口把布包放下，里里外外都撒了些糯米和一些看不懂的黄色小符咒。接着又从布包里拿出一盏煤油灯放置在冲凉房入口处的柜子上。

老大爷转身问道：“你们睡哪间宿舍？”

程耕洋领着老大爷来到黎落的宿舍后，老大爷又在宿舍大门上审视了会儿，把桃木剑挂在了宿舍的门牌号上。

这一看着实有些吓人，可老大爷却说：“你们别怕，明天一大早我就来打扫。过了凌晨三点半就没事了。”

连时辰都说得这么精准，这是常有的事情了吧，黎落的心里瞬间拔凉拔凉的，好在程耕洋在身边，不然这心脏怎么受得了。

老大爷又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道：“等下次再跟你们讲故事吧，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告诉别人的好，免得吓到别人了。还有......”老大爷说了一半停顿了下，目光锁定在书桌上的镜子。拿起把镜面朝下放进了布包里，道：“这镜子我先拿走，今晚不能用了。”

一言一语透着一股神秘，让程耕洋的好奇心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