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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所致,剧本里有许多高难度的动作戏。拍了半个月,一直有演员受些小伤。
深秋,裴青刚拍完另一场入水戏,冷得哆嗦,擦干身子后,他把厚外套裹紧,正要与来探班的宋成祥闲谈。
有人上前,与他说起下午与他对手戏的前辈演员受伤的事。
因为演员频繁受伤的缘故,剧组里备了医生,但伤势严重时,终究比不上正规医院专业。
救护车鸣笛赶到时,裴青恰好走到另一区域的片场。
这位演员前辈平日里很照顾他,如今听到对方受伤,不心慌肯定是假的。
没考虑几秒,裴青便决定过来看望。
人流挤在一处。
听见身后动静,有听觉敏锐的工作人员回头。
看见是裴青,他惶恐一会儿,迅速给人让开一条小道。
透过这条小道,有道身影分外眼熟。
前辈腿受了伤,无法站起,此时坐在地上,无法站起。
在他边上,男人披着白大褂,背对着人群,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按在病人肿胀的小腿。
恍然间,他侧了下头,好像要招呼一旁站立的同事。
移了一眼,便与裴青对上视线。
裴青眼眸一动,脱口而出:“李昂?”
……
剧组今日只给裴青排了两场戏,一条已经拍完,另一条,便是与受伤的那位前辈的对手戏。如今前辈骨折严重,要被送去医院,这一场戏便暂时取消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七嘴八舌,正商量对策,医护人员也在救护车前忙碌,他帮不上忙,只能到角落与宋哥说话。
而宋成祥的视线,一直盯着远处身形高挑,披着白大褂的男人。
见裴青在身边坐下,他刚要开口。
裴青预判了,先一步接话:“是高中同学。”
“叫什么名字啊?”
“李昂。”
“长得挺帅啊。”宋成祥以前当过星探,这会儿职业病犯了,“他有兴趣进娱乐圈吗?”
“人家都在上海的公立医院稳定就职了。”裴青看着他,笑了笑,“怎么稀罕来娱乐圈趟浑水呢。”
宋成祥沉思片刻,挑眉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
“喜欢过人家?”
裴青觉得荒谬,举起三指,做个发誓手势,干脆回答:“绝对不可能。”
片刻沉默,他又说:“只是因为……他对我挺好的。”
宋成祥起了兴致:“有多好?”
“以前成绩不好的时候,人家不辞辛苦,不分昼夜给我开小灶,让我总算有一次摸底考进了一中前一百。”
裴青提起往事,言语间,夹着点惆怅,“不过……后来我没考大学就去了北京,他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
又到年底,剧组杀青时,《孤剑》上映了,裴青听从片方安排,跑了几场路演。
渐渐地,所有的担心也落了幕。
由于剧本十分扎实的缘故,《孤剑》的口碑很好,票房也一路飙升,还在热映期,已经破了近五年来古装电影的票房记录。
中途参加盛典,在后台碰见周衡,对方竟也为他送上祝福。
之前借车失态,裴青心中一直残存嫌隙。但周衡却像将这件事忘了,始终扮作笑面虎,对他相当客气。
在后台的摄影机下,周衡最后说有机会合作,裴青也礼貌应下。
但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实现。
时间流逝,再过几日,便又要跨年。
在一天周末,意料之外,他在家中接到李昂打来的电话。
他与公司请了两天假,拜托他们推掉通告,与大少爷知会一声后,又踏上了回榆城的路。
他匆匆赶到时,榆城中心医院的走廊上,李昂站得笔挺,正与一位面善的老医生相谈甚欢。
看见他过来,老先生笑盈盈地望着他。
停顿几秒,他慢悠悠地问:“你是叫……裴青吧?”
裴青口罩帽子戴得齐全,却被认出来,他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两秒,才摘下口罩,与老先生礼貌问好。
老先生瞧出他困惑,解释道:“是小昂和我说的。他知道我有个孙女特别喜欢你,才特意告诉我。对了,待会儿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爽快应下。
老先生喜笑眉开,踱着慢步,拿纸笔去了。
“我是被老先生叫来衣锦还乡的。”领他到窗边透气,李昂笑了笑,解释道,“这几年太忙了,他一直约我,我一直拒绝,直到今年才得空回来看一眼。”
裴青点点头,又问了剧组的事。
“那天我是替同事去的。”李昂答得很快,“看骨折我算个外行,在那儿只能算个充数的。”
思忖片刻,他又问李舟姥爷。
李昂摇了摇头:“不是费用的问题,他姥爷的病情很严重,以前转到大城市化疗几次,都没有效果,这才搬回榆城。在搬回来的那一刻,每一次治疗只能算续命,谈不上痊愈了。”
最后,他终于聊到来榆城的正事,问了崔坤山。
“胃癌中期。”李昂如实告知,“看癌细胞扩散的情况,痊愈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在电话里,李昂便与他说过情况乐观。
可是,说不清为什么,裴青还是想来榆城看看。
他们聊了好一阵,老先生也回来了,手上拿了纸和签字笔。
裴青连忙接过纸笔。
签字时,老先生在方才听到半句的话茬下,搭了句腔。
“这人命好啊。”他感慨,“头一次查出癌症,医院劝他早点住院治疗,他都拒绝了,但后来碰上大善人,给医院捐了一大笔钱,其中有一小笔,说是要用在医院癌症病人的化疗费用上。这个姓崔的病人听见能免费治,才终于点头了。”
裴青缓慢地眨了眨眼,心底似有所感。
老先生回忆道:“那个大善人好像是……姓傅?”
……
签完名没多久,老先生被人叫去开会,原本还有三两个医护人员行走的长廊上,瞬间只剩下他与李昂。
窗外,风吹叶落。
裴青沉默一会儿,轻轻地,叫了声李昂的名字:“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我为什么不上体育课,我都不愿意回答。”
对方应了声:“记得。”
得到回应,他接着说:“我妈妈是心脏病去世的,小时候,崔坤山一直怕我哪天也得了这个病,不厌其烦地与校领导交涉,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上过一节体育课。”
李昂没有应话。
裴青回过头,看着他,笑了:“我把曾经没回答你的问题告诉你了。你很忙,我也很忙,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很少很少了。”
他郑重道:“总之谢谢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