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和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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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多云/4°-6°

伦敦在平日里就是个阴雨连绵的城市，迎来十二月以后基本上就很难出一次太阳。

就算穿上了加厚的羊毛衬衫，你依然恨不得在套裙外面罩上一件呢子大衣再去上课，但这样做就会导致你的学分被扣光。

也许是英伦天生的孤傲与优雅，学校里的女孩总能穿着单薄的校服得体地走在校园里。你不行，你觉得自己要冷死了。

可是再冷也要去学校。

冷风没完没了地吹着，你把半张脸都埋在灰色围巾里面，只是耳朵暴露在低温里很快就变得通红，伴随着痒与刺痛。

这样的季节是万万不能再滑滑板去学校的，你总不会想染上一个星期的流感然后被祖母教育。

Asa也放弃了他的自行车，站在自家门口等待着你。

他穿得也很单薄，围了条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色围巾，像个小猫一样把脖子缩起来取暖。

“冬天真的很冷，对吧。”

你们有搭没搭地聊着，大多时候都是Asa在寻找话题，早饭吃得太饱，你选择以沉默迎接寒冷的一天。

忽然，他扬起嘴唇，回头瞧了你一眼：“你的生日是不是要到了？”

两秒前你刚刚在心底为自己小小的喝彩了一下十七岁的到来。

你在脑海内思考了一下前十六年的生日是如何度过的，往往都是你和祖母两个人，定上一份六寸大小的蛋糕，给自己唱一首生日歌，有时候不唱，然后就算过去了。

要是母亲在的话，她就会为你煮上一碗长寿面，母亲做的一手味道极好的中餐，你很爱吃，每次吃了以后可以雀跃一整天，只是想吃一次很难。

想到这里，你微微垂下眸，中餐是真的好好吃啊……你有多久没见过父母了，你也不清楚。

你只记得在小学的时候父母两个人就离了婚，两边都不想要你，你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最后介于你的国籍和就读的学校都在英国，两个人一拍即合，把你送去了伦敦的祖母那里。父亲和新的情人奔向洛杉矶的怀抱，而母亲则是火速回到中国建立了新的家庭。

你时常会去想过家以外的生活，从不认为自己半个身子长在伦敦的土里，总是在阳台遐想飞到家上方的天空上化作一只蝴蝶飞到各处去。

伦敦很冷，你在这里生长了许多年都无法适应，你无法表述自己对这所城市的情感，只觉得自己是不属于伦敦的。

“你去过伦敦以外的地方吗？”

Asa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平平淡淡，却击破了你内心的颠簸。

“小时候经常去中国，上了中学之后去过一次纽约。”

“中国怎么样？”

“那里很好，而且中餐是很好吃的。”

你慢慢说着，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以后会留在伦敦吗？”

Asa说着，短暂地将视线放到地面。

你怔愣着，忽然觉得体内凶猛地翻起一阵滔天巨浪，再不声不息地离开，一下摧毁很多东西。

你想说些什么，但又在犹豫，非要等话在嘴里滚几遍变得圆润了再说出来，不然怎样都难以启齿。

你没办法给出Asa想要的答案，你深吸了一口气，“不会。”

你不再敢去看Asa的眼睛，他听完你的答案后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之间又没话聊了。

最近碰到Tom的频率变得很高，走廊，庭院，教室，楼梯间，图书馆。Tom每一次看到你都会感到很欣喜，你倒也乐意和他一起。

你们坐在一起面对面的看书，他压低音量问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你问他怎么知道的。

“你的账号上有写。”

Tom像是炫耀似的晃了晃手机，向你展示你的社交账号上面填写的生日资料。

你抿着嘴巴扬起唇，他笑嘻嘻地凑近你说悄悄话，柔软的褐色头发和浅金色长发有时会触碰到一起，缠上又立马分离。

Tom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调皮，比如说些看起来不明所以的话攻击自己讨厌的人，明明每个单词都很可爱，组合起来就变了味道，在其他人耳里变成奇怪的死结，有时你的职责是轻而易举地把结解开再包装得更华丽送给讨厌的人们，再看他们愚蠢的样子。

后来你发现那些人都是在背后议论过你的。

真正到了生日当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你依然要在心底倒数三二一，强制性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起床，然后洗漱吃早饭，最后背上书包去上学。

祖母给你定了一个小蛋糕，你在吃不好吃的午饭前收到了一条信息，你以为是Mandy姑妈发来的，定睛一看是Thomas。

“生日快乐。”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谈及自己的生日，或许他也是和Tom一样在你的社交账号上看到的，你想要询问的时候，Thomas又发来消息。

“你一个人吗。”

无论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都用句号结尾，一点音调都想象不出来，典型的Thomas作风，你不由得觉得好笑。

“你要来陪我吗？”

“是的。”

几乎是在他发来消息的那一刻，你看到了Freddie朝你走过来，他站在你的面前立定，然后递过来一个纸袋。

“生日快乐。”

你暂时还是不去思考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生日。

说起生日，你曾想象过在有泳池的地方开一个派对，邀请很多朋友，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很多的彩带和糖果。

事实上你从来没有这样过过，你甚至没有收到过朋友的礼物，因为你没有朋友，这样就显得那些想象麻烦又多余了。

你不觉用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头，僵硬了一会儿接过来那个纸袋。

“谢谢，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

Freddie答应的很迅速，似乎就等你这么说了，真狡猾啊，但是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你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条细软的手链，很漂亮，亮晶晶的。

你这才去看纸袋上面的logo，那是个很火的珠宝牌子，当然价格也是一顶一的贵。

你顿时手无足措起来，某种意义上这是你人生种第一次收到来自于朋友的生日礼物，而且价值不菲。

你的脑袋从一团乱麻渐渐变为一片空白，Freddie只是带着很淡的微笑看着你，好像这礼物不是他送出的一样。

然后Thomas就来了，你的意识这时候才回笼，Thomas看看你又看看Freddie，喉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最后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你的旁边。

“Highmore，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带着很不礼貌的语气说，Thomas是个不礼貌的小孩。

Freddie脸上是疏离的微笑，完美先生在这个时候也能继续保持绅士风度，他说我来给我的朋友过生日。

而你目视前方，用不眨眼的方式防止眼皮子乱打架，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冷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