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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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开头，你总算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好长时间的兼职。

那是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Tom的妈妈Nicola太太主动找到了你，询问你能不能在每天下午放学后去他们家帮Harry和Sam补课，作为回报，她会给予你20磅的时薪。

你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家庭教师大多数都会找大学生或者是刚毕业的学生，像你这样的高中生很少。因为你年龄比较小的缘故，时薪比其他的大学生要便宜，不过你的成绩一向很好，给两个初中生补习功课不是什么难事，Nicola太太自然会优先选择你。

你只告诉了Asa一个人自己要去家教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告诉他对方是Tom的弟弟，不和他一起回家的话，他会很难缠的。

坐上颠簸的公交车后还是没能看到太阳，反而天气更阴了。你喜欢横着坐公交车，因为这样不用扭头就可以看见车窗外的样子，比如现在你看见车窗外吹起很大的风，深绿的叶子哗啦啦地发出声响，然后下起了很大的雨，叶子哗啦啦地落下来。

你把皱巴巴的书包抱在怀里，这个书包太旧了，浸水后变得坏掉，可是你舍不得花钱换新书包，祖母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你的头脑不算迟钝，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花钱了。

穿着旧衣服整日思考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加时髦不是你会做的事情，你的身体跟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直到人都快上来了，你的右手边还剩下一个横着坐的座位。门即将关上的那刻，有一个人闯了进来，少年慌慌张张地刷了卡然后坐到了你的右手边，他是最后一个，现在门被彻底关上了。

紧接着他才一边大喘气一边抬头看向周围，褐色的眼瞳在一瞬间和你对上视线，思绪是很不坚固的东西，是渗水进来的缝隙，Tom发现自己是本晾晒的经书，字句简单得羞赧，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半天后才怔愣着开口：“哦，嗨。”

有时你会想说更多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一点，杂志里说活泼的女孩子会更受欢迎，可是你又做不到这点，就像现在，你想问为什么没有在校门口的车站看到他，而是像现在中途的时候才上来，但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我去书店抢最新出的漫画了。”Tom率先开口解释，卷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红，他卖乖地朝你笑，瞳孔有枯枝杈的底片，反射的光点旋转，像在里头下了一场昏昏的雪，“你怎么突然坐这辆公交车了，是有什么事吗？你平时都和Asa一起回家的。”

你转过身去，却仍在玻璃窗上看到了他的影子，Tom盯着外头看，和每个趴在车窗上入神的小孩子一样，“哎，你看那棵树都被吹歪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见旁边人不回应，Tom转过头，本来是想开玩笑质问你为什么不回答，反而在回头的那刻看到了女生湿热的嘴唇上润唇膏的反光，于是支支吾吾又说不出话了，脑子也变得乱糟糟的。

Tom这个人，脑子不太好。

准确的来说是很童真，单纯加童真的缩写，一笑脑袋边就开满了旋转的小花，本色出演东亚偶像剧的傻白甜女主，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不太想瞒着他，像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天气脑袋都不太灵光，什么事情都可以把他整个人填满，于是你开口：“我要去你家给你弟弟补课。”

你自觉这句话对Tom来说就像洪水猛兽，身边的人果然眼神都变了，弯弯嘴角消解下去，然后向你凑近了一点，语气都不可置信：“什么？你？我倒是知道妈妈给他们两个请了家庭教师，居然是你？”

好吧，你想，他果然不知道。

颠簸中你们到站了，你抱着书包和Tom一起下了车，车站离他家有点距离，公交车的尾气很难闻，你差点吐了。

你的头发湿哒哒的，衣服也变得黏糊糊的，你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手指被发硬的背带戳到时痒痒的，Tom在一边嘟囔自己忘记带伞，这没什么，你想，因为你也没有带。

可是Tom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了自己的错，你想劝他淋雨也没关系的，他把外套脱了下来，然后高高举在你们两个人的头顶之上，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但Tom不以为然。

这幅画面有点像东亚电视剧里的场景，Tom身为傻白甜女主做出了男主的事情，他的脸颊看上去红红的，你伸出手，Tom立马拉住你，看上去几乎要扑到你的身上，你们靠得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近。

“没办法呀，隔得远一点就会被雨淋到了。”Tom说。

你闭上眼睛，风就打在你的脸上，在这场大雨里，你的脑袋变得也不太灵光，闭上眼睛却依然可以看见他。

Nicola太太打开家门时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你们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衣服变扭地黏在身上，那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你被Nicola太太带去楼上的浴室洗了热水澡，又换上了她找给你的衣服，那是Tom的旧衬衣，穿在身上领子松松垮垮，让你不自觉地把衣服拉起来了一点。

浴室的瓷砖没有安好，斜斜的，洗澡的时候你不小心摔倒，把洗手台磕掉了漆，同时收获破皮的膝盖。橙黄色的灯照起来很热，把皮肤也照的黄黄的。

Nicola太太在外面听到动静后大声地问你怎么了，你胡乱地冲着膝盖上的血迹，回答说没事。

吹干头发后你便去了Harry和Sam的房间给他们补习功课，他们的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你在纸上列算式教他们数学题，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

猛然间响起敲门声时你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打开了房间门，Tom看到你身上的衣服时眨了眨眼，然后说要吃晚饭了，妈妈让你和我们一起吃。

你思考了一会儿，踩着拖鞋跟在他的后面，叫上Harry和Sam一起去吃晚饭。

Tom给你端过来了一碗面条还有一碗冰沙，你吃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的是奶油意大利面，而摆在你面前的是一碗温热的汤面。

Nicola太太让你赶快吃面，那是她跟着网上的中餐教程学的，她知道你更爱吃中餐。

Tom一边用叉子卷面一边偷看旁边人吃饭，女生穿着宽大的衣服，遮住了下装，脚上踩着浅绿色的拖鞋，长长卷卷的头发披散下来，耳边夹着橙色的发卡，将头发别在耳后。

很奇怪，他第一次看到别的女生穿自己的衣服，他的心脏依旧跳动，却无法呼吸，耳朵红得堪比午饭沙拉里的小番茄。他像个怀揣着秘密的小孩子，不知为何紧张的流汗，他看到你开始吃那碗冰沙，冰的和热的一起吃好像会肚子疼，但他无法阻止你，柔软的眩晕感涌上来，他觉得空气都变得汗津津的。

那碗冰沙是青梅的，你从没吃过，又酸又苦。你吃完冰沙后继续吃面条，心里想着好像会肚子痛，但仍然采取最简单的方式，反正一切的后果都是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