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风月无雪（1）

少年第一次见到它时，是在村外的小湖旁，那时的他才初窥御灵之境，而它也只是刚于鸿蒙中诞生的雏鸟。

邂逅的起因源于一场对试，他与同村的剑修起了口角，对方放言湖旁一决胜负，他应了，自也去了，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场彻底的失败。

那一剑斩断了他的本命宝剑，也破了他懵懂无知的青涩剑心。

那日，暴雨倾盆，水雾连天。

他遍体鳞伤，颓废的坐在湖旁折断的古木上，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移动半分。

剑碎了，心也死了。

他想就这般坐着，坐到日月焚寂，山河倒倾，他不在乎时间如何流逝，也无力洗刷耻辱，无力再赴那遥不可及的仙路。

那一战斩断的是他的曾经，那一道在风雨中飘摇的身影却成了他的未来。

它不知是何时来的，用尚且稚嫩的喙叼来了宽大的莲叶，就这样遮在这个失意之人的头顶上，也不曾移动半分。

鸟....？

这片莲叶并不能挡下多少雨滴，但却令本已沉寂的心忽地再次被触动。

他看到了那道在雨中拼命扇着翅膀，但却因浑身湿透而不断下坠的身影，哪怕是这样，都还在想着给他撑起一把并不像样的伞。

“喂！”

他连忙起身，也不顾身上的伤口撕扯得剧痛，伸出手将它揽了过来，用同样湿透的衣物包住了它的身体，尽力温柔地拭去其羽翼上的水珠。

“别这样飞，会受伤的！”

它并不大，只有小臂般高，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在风雨激荡的薄雾中熠熠生辉，无瑕得好似这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

一人，一灵，自此结缘。

他抱着它一路飞奔，没有再回村子，而是在群山环绕，古木参天的森林中寻了一个破旧的山洞，并以此作为他和它的新家。

“你是灵吧，为什么要跟着我。”

灵，是这世间对于诞生灵智之物的称呼，万物通情，皆可为灵，但这样的灵却少之又少。

他靠在洞壁，因身上的伤而疼的龇牙咧嘴，但仍努力挤出几分笑容，望着身旁那只在努力舔舐羽毛的鸟儿。

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鸟儿，它的头部好似冰晶雕琢的艺术品，一枚菱形的晶体缀于眉心，其两旁生有晶莹剔透的小角，看上去是如此细嫩。

它身上的绒毛哪怕被水打湿都始终充满光泽，有蓝色的微光自羽翼处缓缓舒展开来，逐渐蔓延到尾羽处，而后又汇聚在一起散于天地。

而那尾羽....他并未在任何鸟类身上见过这般美丽的尾羽，其每一根羽毛都在闪烁着渐变的光泽，如梦似幻，简直比村长家里那只气质昂扬的大鸟还要绚烂无数倍。

“啾啾....”

小家伙虽然开了灵智，但似乎还不会说话，只是向着他摇了摇头，用翅膀指了指外边的暴雨，又指了指他。

“你是不想....让我淋雨？”

他向来不会猜测别人的内心，更何况是一只灵智初开的鸟儿，根据目前情况，也只能暂且归于是自己有幸遇到了一只诞生不久，还未被这险恶世间侵蚀的幼年灵鸟。

“啾啾！”

鸟儿点了点头，又继续清理起身上的水渍，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它身上的水干得特别快，周身的羽毛没过多久便已再次焕发出了新的光泽。

见此，他的内心突然便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想把这只单纯无知的幼鸟带在身边，然后隐居于此。

他不希望它继续独自流浪，然后于某一天成为狩猎者的血食，魂陨天地。

暴雨褪去，风月依旧，夜色正好。

时间继续向前，从不会为某一瞬间停留。

转眼间，两年已过，当年风雨中自甘堕落的少年如今已重拾长剑，日复一日的于古林深处磨炼。

而他的身畔却总会伴有一只灵动非凡的冰蓝鸟儿，如影随形，随着剑锋飞动而翩翩起舞，又在收剑时飞身上前亲昵。

“风～！”

这是少年的名字，也是鸟儿第一次能开口说话时喊出的名字。

“小水月，今晚想吃些什么，我去村子里给你买。”

水月，这是风给鸟儿起的名字，只因它那一身冰蓝之羽在静谧时好似湖中之月，稍一动便化作百般光景。

“想吃....吃什么都行啦。”

水月欢快的轻鸣一声，忽的向前，在风伸手刚欲抹去额间汗珠时用翅膀率先替他擦去了。

“真是的....那就暂且将先前剩下的干粮处理了吧。”

风无奈的笑了笑，悬于空中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水月小小的脑袋上，细腻的绒羽好似融于掌心，加之后者极其配合的轻蹭，这样的感觉别提有多美好。

水月啾了一声，随后便一溜烟窜向了回程的路，但没过多久又扑腾着翅膀飞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串新鲜的浆果。

“风！吃果子！”

它将果子放在了风的脑袋上，然后便开开心心的悬停在一旁，看着风伸手将那一串果子拿了下来。

第一颗自然是由风品尝。

但他只是吃了一颗，眉头便猛地拧了起来。

这果子入口无比酸涩，丰富的汁水在此反倒成了一种难言的折磨，转眼间便渗入嘴中的每个角落，提供丰富的地狱体验。

嗯....这种浆果虽然看上去鲜嫩欲滴，但滋味着实不敢恭维....其实这也怪不得水月，毕竟另一种极其美味的浆果长得和这种很像，若不是有丰富的经验还真不好分辨。

“唔....好像又摘错了。”

水月见状，表情唰地一下便耷拉了下来，扇着翅膀缓缓飞到了风的肩膀上坐着，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没事没事，回去拿来做果酱也是可以的。”

风连忙用指尖蹭了蹭水月的翅膀，果子虽然苦涩，但其内蕴含的心意可是无比甘甜的。

就算每天都要吃一串这种果子，那他也心甘....嗯....一串好像还是有点过于勉强了....一颗吧，一颗也心甘情愿。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