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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
惠妃当场失态:“你说什么?太子送了一匣子稻穗,他自己种出来的稻穗?比以往的稻谷都要好?还好很多?”
惠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他妈是什么天方夜谭。太子不就是闲得无聊,在毓庆宫后面拨了一块地闹着玩吗!怎么就种出全天下最好的稻子了!
太子?种地?全天下最好?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谁听了不觉得荒谬!
芳蕊道:“奴婢也怕听错了,再三打听,后经多方查证,千真万确。皇上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太子是在慈宁宫众目睽睽之下把皇上请去玻璃房的。二人在玻璃房呆了没多久,便召见了索额图,还有另一位大人。
“奴婢后来打听到,这位大人姓闵,在农田司任职,对田间农事最是了解。并且根据宫外传来的消息,索额图与闵大人出宫后直接去了皇庄。皇上让人传话,命皇庄上下配合二人行事。庄子里的稻田,还没播种的便罢了。已播种入土的,也要全拔了,等着种植新稻种。”
惠妃只觉得自己呼吸不畅,站立不稳,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太子弄出来的稻种究竟如何,她不清楚。但她明白一点,皇上即便再偏爱太子,也不会搭上朝廷大事陪其胡闹。
索额图是太子叔公,愿意陪他闹也就罢了。闵大人即便品级低,也是朝廷命官,有正事在身的。怎会放下一切去陪玩?
再说,皇庄在内务府名下,所产出的粮食专供宫中。宫中如今不缺粮。皇上让皇庄暂停过往种植,试验太子的新稻种只需一句话。庄子里都是为皇家办事的奴才,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皇上是明君,不是昏君啊!就算只是京城一处皇庄,不涉及承德兴州,也不是小事。更何况,若只是为了满足太子的玩闹之心,划出皇庄如今还没播种的土地不就行了?为何要把已经播种的都拔了?
此间种种,无一不在说明,太子的稻种不寻常!恐怕那句“全天下最好”不是空口传言。
倘若真是这样,这份寿礼如此之重,胤禔亲手写的寿字和文章又算得了什么?不!不只胤禔,便是她的红珊瑚也没什么看头了。
什么祥瑞!说是天然生成,可惠妃明白这里头未必没有人为因素,就为了凑一个祥瑞的名头罢了。
可以说,如今宫里宫外准备的寿礼在太子的稻种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珠玉在前,皇上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吗?
她想要借献礼大典来出风头,讨圣心的计划算是破碎了。
哦,问题还不只这些。万圣节总归还要办,礼还是要送。不论如何,红珊瑚是她准备的最好礼物,没得代替。失去一次献礼带来的好处本不算什么。关键在于,太子锋芒太锐。
不谈玻璃座钟这两样奇技淫巧之物,太子前有牛痘,后有稻种。名声远扬,响震内外。胤禔要怎么办?他还有出头之日吗?还有去争去抢的机会吗?
惠妃只觉得胸口梗堵,喘不过气来。
太子怎么就这么好命!阴差阳错引导刘太医研制出牛痘,如今又误打误撞捣鼓出稻种!这是什么运道!就像胤禔说得,狗屎运寻常人踩一次就不得了了。太子怎么三番五次能踩中?
莫非,他真是天命所归,梦中有神仙相助?
万寿节。这一日朝臣休沐,皇子们也不必去尚书房。宫外车水马龙,宫内张灯结彩。康熙在保和殿设宴①,君臣同乐。
献寿礼这等重头戏,自是不可或缺的。外朝臣按品级从高往低,一一拜寿。皇子们由胤礽打头。若按长幼,本该是胤禔带领。可谁让胤礽是太子呢。有他在的场合,胤禔都要退一射之地。
虽然早已给了寿礼,胤礽还是额外备了一份,是自己写的一幅字。笔触稚嫩,风骨未成,但至少字迹端正,似模似样,在他这个年纪,已能称上一句难得。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一众嫔妃朝臣赞叹连连。
胤禔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他准备的也是一幅字。按惠妃的话说,有太子的稻种珠玉在前,不论他准备什么都已落了下乘,不如省了这些心思,老老实实按原计划进行。谁料竟是撞了车。
撞车不打紧。坏就坏在胤礽比他小两岁,读书比他晚,一手字却胜过他良多。偏偏他还没有一个天大的功劳保底。这让他怎么办!
眼见所有人围着胤礽转,夸奖不绝,胤禔一颗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呆在宴席上的每一刻都成了受刑。便连康熙笑着称他的字不错,进步很大的话都尤为刺耳。
对于胤禔等人的心情,胤礽半点不知道。这个万寿节,他过得非常开心。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是难得的假期,不用上课,没有作业。还等什么!玩个够本啊!
他拿着发条人偶与胤祉胤禛比了会儿赛跑就觉没意思了,偷偷带着人出殿,让小太监们在空地上划了片区域,两边各摆一个球门,将三四两位阿哥扔进去蹴鞠。自己站在一边摇旗呐喊,又当裁判又当指挥。
“三弟,从后面去,抢球啊!”
“四弟!别傻站着啊!球被抢了,追啊!你比三弟小,允许你用手!扑上去抱住!”
“对!就是这样!好样的!赶紧射门!哎呀呀,你看,你踢进三弟怀里了。”
……
系统:都活两辈子了,同两个奶娃娃玩蹴鞠,还玩得这么起劲,也不嫌丢人。
胤礽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两局完毕,三人一身是汗,各自由宫女太监们带下去更换了衣服,再回到宴席上,胤祉胤禛手上各捧了一束花。
二人屁颠屁颠走到圣前,争先恐后说:“汗阿玛,我赢了一球,这是太子哥哥奖赏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
“我也赢了一球,太子哥哥也奖赏我了。汗阿玛,我也送给你!”
两束野花,不值钱,更谈不上多漂亮。康熙却非常高兴,哈哈大笑,更是将胤祉胤禛搂过来,一边一个,目光看向胤礽,十分欣慰。
两个小屁孩叽叽喳喳说着蹴鞠的事儿,没完没了。
胤礽时不时开口补充,末了还道:“等过几年,五弟他们大了,我们组个皇家蹴鞠队。再联合宗室朝臣的孩子办几场运动会,大家一起蹴鞠比赛。那才好玩呢!”
胤祉胤禛瞬间跳起来,高举双手:“太子哥哥,我要加入蹴鞠队!”
“还有我!我也要!”
“好好好!都加入!全都有份!”
康熙:……
这模样仿佛那什么劳什子运动会跟蹴鞠比赛就在眼前了一样。
康熙哭笑不得,他笑睨了胤礽一眼:“就你那蹴鞠的本事,还想组建蹴鞠队教弟弟们蹴鞠?不嫌丢人?”
胤礽脸上的笑容消失,两颊气鼓鼓的,双目圆瞪:“汗阿玛,您别瞧不起人!我蹴鞠本事哪里差了!”
迷弟一号胤祉率先帮腔:“对!太子哥哥蹴鞠可厉害了!”
迷弟二号胤禛不甘示弱:“我们蹴鞠就是太子哥哥教的!太子哥哥教得可好了!”
康熙:……
就你们那手脚一起用的也叫蹴鞠?快别埋汰蹴鞠了!
胤礽将胤禔拉过来:“还有大哥呢!大哥也能教啊!大哥蹴鞠的本事总不差了吧!”
康熙笑眯眯看了二人一眼,“嗯,保清的蹴鞠倒是比你强得多!”
胤礽:艹!瞎说什么大实话!
胤禔:???啊?哈?啥?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对于这个小插曲,众人反应不一。
荣嫔十分高兴,胤祉与太子交好,百利而无一害。她乐得见两人亲近。佟佳氏神色就不太好看了。这阵子太子与胤禛的交往逐渐频繁,再看今天的架势,总感觉事情朝她越来越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莫名有些心慌。
德嫔偏着身子低头吃点心,依旧是那副娴静模样,不见波涛。
惠妃则暗地里搅着帕子,眸中晦暗不明。
宴后,众人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胤礽着人准备了热水,一边舒服地泡着澡,一边和系统闲扯。
——宿主,你是打算走好哥哥路线吗?这招也不是不行。但你对老三老四那么好,对老大的态度会不会显得太区别对待?
胤礽叹息:“胤祉胤禛还小,感情尚能慢慢培养。我与胤禔间隙已生,胤禔现满九岁,早就懂事,想要亲近谈何容易。
“再说,是我不愿意与他亲近吗?早前一起出宫,不论玩糖画还是卖糖画,我都拉着他一起。他却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让他沦为陪衬。
“还有今天的蹴鞠,我没叫他吗?他自己想呆在汗阿玛身边,不愿意出来,我能怎么办?后来我提议组建蹴鞠队,更是把他拉进来当教练。
“他呢?本是是最好在汗阿玛跟前表现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事后还对我蹬鼻子上脸,觉得我在使唤他,以为我拿他当工具人呢!”
——咦?不是吗?
胤礽气结:“满宫里这么多侍卫,不说别人。就我自己的几个内外谙达,全是蹴鞠的好手!我用得着拉一个九岁的胤禔?
“今儿我带着胤祉胤禛玩,虽然是在殿外,汗阿玛却是瞧得见的。你没看到汗阿玛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吗?
“都是兄弟,我们在这打成一片,就胤禔孤零零呆旁边。虽然汗阿玛也喜欢孩子们亲近他,这会儿或许不觉得什么。可回过神来,谁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胤禔不合群,没有做兄长的风范?我主动给他机会,他自己不接,怪谁?”
——嗯……我觉得他或许不是不想接,而是没反应过来。宿主,你其实可以提前知会一声,他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胤礽翻了个白眼,呵呵两声:“怎么地,我都把碗递他手里了,还得我喂给他吃?那是不是还得我给他嚼碎了?”
胤礽也是有傲气的。谁愿意低声下气?他又不是胤禔的爹妈,凭什么惯着他?
爱咋咋地!
系统叹了口气,紧接着话锋一转。
——宿主,既然拉拢不了,那就干死他!把他压得死死的!来,接个新任务吧!各种先进技术搞起来!你已经很久没做任务了。上回做任务还是去年呢。
胤礽:……这转折猝不及防!
“我与你绑定也就一年。这一年里,我弄出了座钟、玻璃、牛痘、杂交水稻。还不够勤快?你也得让我歇一歇。”
——你都歇差不多半年了。
“哦,那你也得让朝臣们歇一歇。”
系统:???
“这一年里我的政绩已经够突出了,再加码,你让朝臣们还活不活!给他们点喘息的时间,缓一缓吧。”
系统:……怕是你自己想缓一缓吧!找什么朝臣的借口呢!
“我才七岁,你这么压榨童工,良心不会痛吗?你看看我每天有多忙,文武功课不能落下,南先生的外语和西洋知识也不可丢,除此外,还得抽出半个时辰去御书房。
“再加上给太皇太后请安,同成嫔小七维护关系,与三弟四弟培养感情,免不了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这么一算,宿主确实挺累的。
系统犹豫了下:
——要不你先接个低级任务?
胤礽摆手:“不了不了!我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累会长不高的!”
系统:……宿主不肯干活,它能怎么办?凉拌!
可系统怎么就没想到,胤礽说缓一缓,结果缓了两年。
这两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是康熙二十年七月,皇庄大丰收!康熙带着胤礽过去了一趟,还亲自下地收割了一把。回来后,康熙欣喜不已,兴奋地整夜没睡,搂着胤礽诉说往年缺粮的辛酸。
九月,噶布喇病逝。作为外孙,胤礽前往吊唁,送上奠仪。自他懂事起,这位外公身子便已不太好,常年卧榻。因此,明明血缘上他与噶布喇更近,但论关系,倒是同叔公索额图更好。
十一月,吴世璠自杀,三藩彻底平定。
喜事连连,康熙心情大好,于十二月大封后宫。宜嫔德嫔荣嫔都晋为妃,去年冬才入宫的钮钴禄氏为贵妃,原本的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距离皇后只差一步之遥。
让胤礽最为满意的是,他与胤祉胤禛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对此,荣妃乐见其成。佟佳氏的心思就复杂多了,还隐隐阻止过两回,都是以胤禛生病为理由。
哪知胤礽听说后,亲自去承乾宫看望,还总在康熙耳边念叨,诸如“四弟怎么又病了”“四弟也不像如此体弱的人啊”“四弟的身子骨以前不是挺好的吗”等等。
说得多了,康熙心里难免重视起来,派遣太医越发殷勤,来看望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如此,佟佳氏自是不好再做手脚,只能作罢。
康熙二十一年春,杂交水稻试点推行。二代稻种与初代稻种分区同时种植。同年夏,初代稻种田再次大丰收,二代稻种田却是良莠不齐,与初代稻种相差甚远。自此证明了胤礽先前的“猜论”。
九月。康熙将皇庄田地重新规制,调遣军队接管,外建防护围墙,专司每年杂交水稻制种之事。
庄内人员查三代筛选留用,广招擅农事者,不拘庄内庄外,家世清白都可报名。由孟吉祥几人亲自考核,择取优异者,组建制种团队。至此,大清农业研究实验所的雏形渐渐展露。
孟吉祥作为制种的主要负责人和教学老师,身份直线拔高,惹来不少眼红的目光。胤礽顺势询问孟吉祥自己的意愿,若是他想,即便是太监之身,胤礽也可以向康熙讨个恩典,给他个官职,就此在皇庄扎根。
孟吉祥拒绝了。
“奴才得到的都是殿下给的。外人都说奴才有本事,还有些人猜测殿下的稻种其实是奴才研制出来的。可奴才自己明白,这些全是殿下的功劳。奴才不过是运气好,得以被殿下挑中跟在您身边学习。奴才已是感激不尽。
“制种虽不容易,但只要心细谨慎,肯下苦功夫,总能学会。现在是因为杂交稻种刚刚面市,懂得人不多。等过个两三年,皇庄选进来的这批学会了,奴才便没了用武之地。
“就是目前这两三年,每年制种也不过那几个月。因此奴才想请殿下恩准,除这几个月去皇庄帮忙外,其余时间,仍回殿下身边伺候。”
胤礽见他主意已定,便答应了。
孟吉祥的决策还挺聪明。杂交水稻毕竟不是孟吉祥弄出来的,他不可能靠这个吃一辈子,即便现在风光,又知能风光多久?过阵子,会制种的人多了,谁还会稀罕他?
跟在胤礽身边就不一样。有胤礽这顶保护伞在,就没人能小看了他。
十月入冬后,宫内频频传出喜讯。先是佟佳氏有孕。进宫六年,除早年流过一回外,终于再次怀上龙种。
佟佳氏当场喜极而泣。之后便开启了养胎模式。她对这一胎十分看重,对承乾宫上下都做了检查,务必不能出过有害之物,也不能出现有异心之人。
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老虎打盹,阴沟里翻船。若非必要,她连承乾宫的宫门都不出了。此前计划与胤禛培养感情,从中挑拨他与德妃关系的事也顾不上了。
她依旧看德妃不顺眼,但她更明白,没有什么比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本就是康熙表妹,与天子情分不同,已贵为皇贵妃之尊,如今又怀有龙种,更是风头无两。但这风头没持续多久,很快被分出去了一部分。
十二月,宜妃诊出滑脉。紧接着,翻过年没两个月,钮钴禄贵妃也有了。
至此因佟佳氏有孕而在宫内掀起了一阵浪潮才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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