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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之事并不能引起帝王多大的关注,更不会影响帝王的脚步。随后数日,康熙仍旧微服,走过江宁大街小巷,访过各大织造之所,见识了织女工作情景,又往周边苏杭而去,往城外乡间而去,与百姓闲话,在农家用茶。
可惜此时已入深冬,田间光秃秃一片,早没了万里稻田,稻穗飘香之景。但康熙从百姓的言语中也可想象丰收之况。再回城视察粮仓,瞧见储备之多,满满当当,心情十分美妙。
十一月底,御舟起驾回銮。
胤礽立于甲板之上,遥望江面波光粼粼。寒风吹过,他紧了紧衣领,跺了两下脚,“回舱,回舱。不看了,江上除了水就是船,有什么好看的。冷死了!”
小柱子轻笑,说在船舱闲得发慌要出来走走的是太子,出来后又嫌没风景冷得慌的也是太子。
“太子,来时也是这个天气,那会儿您可没觉得这么冷。”
胤礽翻了个白眼,来时,故土在望,归心似箭,激动万分,一颗心都是热的,哪里顾得上身体的冷。回程时,激情褪去,心头热度不在,又如何会不冷?两者能一样吗!
开门入舱,方雪青与夏草等人正在说话,见得胤礽进来忙闭了嘴,上前服侍。胤礽隐约听到燕燕二字,好奇问:“你们在聊什么?”
夏草犹疑地看了方雪青一眼。
方雪青道:“太子如今也长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了。咱们现今在船上,地方就这么点大,出门入门的,难免有碰到的时候。那位燕燕姑娘心思不纯,谁知她会不会再生别的计谋?太子知晓其中内情,若真遇上,也懂避忌。”
这话说得胤礽一头雾水。
得了方姑姑的准许,夏草回答道:“奴婢刚刚出门,在外头瞧见大阿哥身边的绯云跟燕燕姑娘吵架,绯云扔了一堆衣服让燕燕姑娘缝补。
“燕燕姑娘推辞了两句,说活儿太多,三日做不完。绯云骂她矫情,警告她,别仗着大阿哥这两日对她略有好脸色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想要服侍大阿哥,那是痴心妄想。”
胤礽:???
有些东西素来是欺上不瞒下的。正如宫女太监之间也有自己的话题与消息渠道,很多龃龉或是秘密,上面不特意去查,是不会知晓的。所以胤礽素来不敢忽视宫女太监人际来往间透露出的信息。
但这会儿他有点懵。就这?最多就是两个宫女吵嘴,跟方雪青的话有什么关系?
眼见胤礽慢脑门问号,方雪青摇头失笑,提醒道:“太子,此服侍非彼服侍!”
胤礽:!!!
卧槽!居然是那个服侍!
关键是,胤禔明年开春才满十三周岁啊!这……这也太……
胤礽深呼吸:“汗阿玛事忙,不会关注下头这些小事。但绯云是惠妃娘娘放在大哥身边的人。等回宫后,她必定会将此事禀报给惠妃娘娘。大哥还小,燕燕姑娘若真勾着他做这种事,惠妃能容得了?她以为拢住了大哥就万事大吉吗?聪明反被聪明误!”
夏草小柱子小池子:???
方雪青张了张嘴:“太子,大阿哥十三了。惠妃娘娘确实未必喜欢燕燕姑娘,但不喜的是她的心机手段,而非是那种事。大阿哥为龙子凤孙,便是果真受用几个民女又如何?身为皇子,年岁到了,身边总归要有几个教授人事的宫女。绯云便是惠妃娘娘给大阿哥准备的。
“也正是因此,绯云才更是生气恼恨。头一个教会大阿哥人事的宫女,往后自然会成为大阿哥的格格,地位于一般格格不同。绯云这是怕后来居上,自己伺候大阿哥一场,结果临到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燕燕姑娘抢了先。”
胤礽:!!!
夏草见他呆了,笑道:“太子,皇上在大阿哥这个年纪差不多都有承瑞阿哥了呢。”
胤礽:……
他忘了!大清结婚早。康熙十一岁就与赫舍里大婚了。雍正迎娶费扬古之女时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满十三岁?若这么算,胤禔如今确实不能说“小”了。是到“懂人事”的年纪了。
可胤礽仍旧难以接受!
小柱子打趣说:“再过两年,太子也该娶妻了。到时候咱们就有太子妃了!”
胤礽瞳孔地震!
不!绝不!
他才十岁!才十岁啊!为什么要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他!他还是个宝宝呢!
“我一个人过得不好吗?要什么太子妃!”
胤礽浑身写满了拒绝。小柱子捂着嘴低笑,方雪青瞪他一眼:“浑说什么!莫不是觉得平日里太子和善,对你们好,你们一个个就作起来。主子的玩笑也敢开。”
小柱子等人忙站直了身子:“姑姑,我们错了。”
虽是认错,却看出方雪青非是真怒,并不觉得害怕。
“咱们太子还没开窍呢,莫吓着太子。”方雪青转头又安抚胤礽:“太子说不要就不要吧。太子饿了不曾?可要吃些点心?”
一副哄孩子的语气,压根没把胤礽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不知人事,年岁尚小才会如此,半点不当真。胤礽觉得胸口堵得慌。
夭寿啦!
难怪康熙当日将燕燕交给胤禔处置,说留与不留时,胤礽总觉得话中语气有点奇怪。原来竟是这个意思。这哪里是在说留与不留,分明是指“用”与“不用”!
偏偏在场的文武官员,没一个面露异色,显然都明白,并且认为理所应当。
胤礽:……三观碎裂!
系统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宿主,你不会是不行吧?
胤礽:……
——要不然你好歹上辈子也是个成年人,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不小了,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抗拒?
胤礽翻了个白眼:“一滴精十滴血,听说过没有。男人的精血是很宝贵的。更何况你没看我汗阿玛早婚早育,前头的孩子都夭折了,活不下来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后世提倡晚婚晚育,是因为生活水平,医疗水平都有所提高。人们平均寿命长,年轻时可以先拼事业,立业后再成家。
——但古时候医疗技术水平有限,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早早结婚,才有希望在活着的时候抱到孙子。若以后世的标准晚婚晚育,别说孙子,可能都来不及等到自己孩子长大。
胤礽挑眉:“皇家的生活及医疗水平不算低啊,我汗阿玛历史上活了将近七十岁呢。”
系统无语。
——皇家的医疗水平不低是对比当前社会其他阶级来说,跟后世没法比。更何况谁算得到自己能活多久?他又不是重生的,早就晓得自己的寿数。
胤礽默然。行吧。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坚持后世的婚育政策不太可能。有些东西,你前进一步是天才,前进十步只会被人当成是疯子。所以,很多事情还得慢慢来。
左右现在还没人跟他提婚事,真到了那份上,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了,就结呗!还能咋地!但让他十二三岁就结束单身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不说别的。大婚后就是大人了。他还怎么肆无忌惮跟康熙撒娇卖乖?
让他多当几年宝宝吧!
胤礽唉声叹气落座,看到矮几上的一碟雪白团子,眼睛亮起来:“雪媚娘做出来了?”
夏草笑着回:“是!太子说得做法不难,与驴打滚儿类似。奴婢同船上的御厨一说,试了两回就成功了。瞧着雪白圆润,煞是好看。太子雪媚娘这名儿也取得风雅。”
胤礽笑嘻嘻尝了一个,味儿不错,忙抱着整碟糕点往外头去。
夏草狐疑:“太子要去哪儿?”
“孤拿去给汗阿玛尝尝!”
御舱外头,胤礽没有擅闯,而是先问过守门的小太监:“汗阿玛这会儿在做什么,可忙吗?里头有没有别人?”
康熙南巡带了两位嫔妃,若有娘娘在内,胤礽倒不好进去了。
话音刚落,便听康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来了还不进来,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胤礽应了一声,连忙端着盘子进去。
康熙瞄了一眼:“什么东西,还捂在怀里,这么宝贝?”
“刚做好的新式糕点。”胤礽将盘子放到康熙面前,亲手捻了一枚喂到康熙嘴边,“汗阿玛尝尝!”
康熙咬了两口:“面皮松弛有度,弹性极佳且富嚼劲,内里放了果粒,嗯……似乎还有一股牛奶的味儿。”
胤礽星星眼:“好不好吃?”
康熙失笑:“酸酸甜甜,口感层次倒还算丰富。不错。”
胤礽高兴起来:“汗阿玛喜欢就好。我叫它雪媚娘,下头御厨刚做出来的,还新鲜着呢。我尝了一个,觉得味道还行,就想让汗阿玛也尝尝。”
康熙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的胤礽啊,就是这么赤子之心,不论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他。
康熙伸手理了理胤礽的衣领:“冷不冷?舱里的炭火可还够用?”
“够用的。就是用着不如地龙火墙好。”
“船上哪有地龙火墙,等回京就好了。你啊!别人或是畏暑,或是畏寒。偏你既畏暑又畏寒,冷热都受不得。夏天吵着要冰,夜里睡觉都离不开,这会儿倒嫌天气太冷了。”康熙转头吩咐梁九功,“去给太子拿件斗篷来。”
胤礽摆手:“不用了!我又不去外头,汗阿玛这里不冷。”
他将屁股挪了挪,依偎在康熙身边:“我靠着汗阿玛就暖和了。”
康熙失笑。
因二人都在榻上,胤礽一眼就瞧到小几上摊开的奏折,是理藩院呈上的。胤礽瞄了几眼,兴奋道:“汗阿玛,青贮饲料用上了吗?”
康熙瞪眼:“如今都十二月了,当然用上了。难道还等着你?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说完又是一叹。太子聪慧不假,赤子之心也是真。可就是太过孩子气的些,行事任性,只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感兴趣。对自己不喜欢的,懒怠看上一眼。偶尔的意见也能恰到好处,甚至多有奇思妙想。偏偏他主意出了就完事,转头半点不放在心上。
譬如青贮饲料,这么大的事,当初他“送寿礼”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如今入冬都多久了,也没见问上一句。今儿瞧了眼奏折才恍然想起来似的。
康熙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
胤礽忙给康熙捶腿捏肩,笑得十分狗腿:“这不是有汗阿玛吗?汗阿玛是知道的,儿臣最多也就会出出主意,您让我做别的,我也做不来啊。”
康熙一顿,脑海中闪过太皇太后的话。
你没有一个好阿玛,可胤礽有。
因为有人给他遮风挡雨,他不需要事事操心,才会一直如孩子一般。
康熙转头看向胤礽,嘴角一点点勾起来。是啊。他是一个好阿玛。他比顺治要强。顺治没能做到的父亲职责,他能做到。所以他的胤礽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因为有他啊。
康熙心中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豪与骄傲,越看胤礽越觉得欢喜。
胤礽又问:“汗阿玛有没有问他们要好处?内藩暂且不提。外藩想拿我们的青贮饲料,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宰他们一顿才行。还有和硕特跟准噶尔,他们对青贮饲料态度如何?”
如今的蒙古有内藩与外藩之分。内藩由朝廷任命官员管理,治权在朝廷手中。外藩由各部世袭,拥有极高的自主权和兵权,也是一大威胁呢。
“这还用你说!”康熙睨了他一眼,叹道,“喀尔喀这次倒是乖觉,愿意利益互换。和硕特这边亦有此意向,不过对我们提的要求讨价还价。准噶尔……”
康熙冷嗤,“准噶尔野心大着呢,想要青贮饲料,又不愿割舍利益,便想歪主意去劫掠我们送至喀尔喀的东西!”
胤礽:!!!
准噶尔打得一手好算盘!
康熙没说的是。他们的探子回报,在准噶尔发现和硕特派去的人。准噶尔劫掠喀尔喀青贮饲料之事或有和硕特的手笔。
和硕特也不看看相助准噶尔是不是与虎谋皮。和硕特现今汗王与□□关系紧张,自己都一屁股烂事呢,还有闲心去管准噶尔。
康熙将奏折扔去一边,怒极反笑。
胤礽蹙眉想了想,张嘴欲说什么,犹豫了下又闭上。对和硕特与准噶尔之事,康熙懂得该比他多。而且某些利益也不能一下子就给出来,需吊着他们,一点点放手才行。
因此,他最后终是没有多嘴。
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数位大人求见。胤礽见此,顺势站起来告辞,被康熙按了回去。
“你不愿多看奏折,参与朝政。偶尔听一听总行吧?”
胤礽抿唇,十分犹疑。
康熙无奈:“小时候还懂得请朕教你,知道每日可与朕在御书房呆半个时辰不知多高兴,每逢议事听得认真,不懂的也会询问朕。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愈发懒了?”
胤礽撇嘴,这能一样吗?不同时期自然是要使用不同计策的。小时候是为了和你培养感情啊。何况年岁幼小,也构不成威胁,不会惹你的眼啊!如今父子感情基础深厚,他年岁渐长,很多事情便要开始顾忌了。
胤礽低头把玩手指,不情不愿。
康熙怒瞪:“不许走,坐回去。”
胤礽能怎么办?听呗!
来得人还挺多。
索额图、明珠、李光地、陈廷敬、张英等等尽皆在侧。
因早两年蹭着胤礽的功劳步步高升,如今这群人里以索额图地位最高,便是他率先开口:“此前皇上所言开海之事,臣等已有商议。”
胤礽一顿:“汗阿玛,不是已经决定开海并下旨了吗?”
康熙怒瞪:“你以为开海是说开就开的吗?一句话下去就完事了?给朕坐好了,听着就是,不许插嘴!”
胤礽捂着嘴拼命点头。
行!他不插嘴!
很快胤礽就发现他误会了,如今商议的不是开不开海,而是如何开海,是全面开海,还是部分开海。开海后对庞大的海外贸易体系如何管理,是否实行关务制度,若要实行,又当如何设立。关税抽取比例又以何作为标准。
此前索额图明珠等人如何商议的,胤礽不知,只见他们与康熙你来我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确定以广州、漳州、宁波、云台山为对外贸易港口,相继设置海关。海关直属中央,不归地方管辖,直接向康熙和户部负责①。其后又确定船税、货税细则。
诸事已毕,康熙看向胤礽:“听明白了?”
胤礽点头。
“有什么想法?”
胤礽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康熙:???
胤礽弱弱说:“汗阿玛,您不让我说话!”
康熙:……
胤礽又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康熙瞪眼:“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胤礽笑着舒了口气:“众位大人考虑周全,我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进出口船只关税比例是不是可以分情况来定?譬如我国船只货物,税收可降低一等。别国船只货物,税收当提高一等?”
康熙:……
众臣:……
索额图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太子所有极是。皇上,臣觉得此举甚妙!”
明珠心下冷哼,只要是太子说得,就算是坨屎,你也会觉得甚妙。
胤礽理直气壮:“我大清子民自当与他国洋人有所区别。大清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们愿意与他们互通有无是一件事,他们想要在大清敛财又是另外一件事!
“想要利益,自然要付出代价。非我国臣民,自然不可与我国正经臣民等同。汗阿玛怎知,我国臣民去往他国,他们不会如此?”
康熙一愣,问众人:“你们觉得如何?”
索额图自然鼎力支持,李光地等人随后附议。
明珠:……行吧!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待得御舟抵达京城,关于开海事宜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甫一回宫,胤礽首要事件便是去看望太皇太后,与太皇太后述说南巡趣事。而康熙呢,他直接被一个喜讯砸在头顶。
佟妃有孕了!
皇贵妃佟佳氏笑呵呵地,仿佛怀孩子的是她一样。
“皇上前脚刚走,妹妹后脚便说不舒服,臣妾请太医一查,竟是喜脉。恭喜皇上,又将添一皇子。”
康熙喜不自禁,“既是朕刚走便查出来的,怎不写信早早报给朕?”
佟佳氏睨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宫里头时常有妃嫔怀孕,臣妾处理得多了,得心应手。左不过安排好吃穿住行,叫妹妹好生养胎便是。何必大费周章送信。再者,待皇上回宫再告知,岂不更为惊喜?”
康熙哈哈大笑:“是!着实惊喜!”
顿了片刻,康熙拉着佟佳氏的手问:“你也别心急,你身子才刚有起色,且先将养几年。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佟佳氏摇头:“陛下不必安慰臣妾。陛下责令太医不许告诉臣妾实情。更是命所有人都瞒着臣妾,不让臣妾知晓。可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怎会感受不到。臣妾这辈子怕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可对?”
言语悲伤,满是遗憾与失落。但目光看向康熙,里头又存了一丝希冀。希冀着康熙否认。
康熙张着嘴,也确实想否认,可看着佟佳氏,又不知这样的否认何时是个头。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烧着的。这一犹疑,佟佳氏已经有了答案,自嘲一笑:“臣妾早猜到了,偏偏还……”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这些日子,臣妾已经想通了。宫里头这么多孩子,见到臣妾都要唤一句佟额娘的。如今亲妹妹又有喜讯,臣妾还有什么不满足。”
康熙见她笑意盈盈,不似作假,心头松了口气,提议道:“等玉舒的孩子出生,朕让人抱来给你养,可好?”
玉舒乃佟妃的闺名。佟佳氏赶紧拒绝:“皇上,不可!按规矩,嫔位以下庶妃生育皇子皇女不可亲自抚养。但妹妹居于妃位,在嫔之上,是有这个资格的。若就此夺了她的孩子过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者,臣妾膝下已有了四阿哥,也不合适。
“臣妾知道皇上是在为臣妾考虑。但玉舒是臣妾亲妹,她有子嗣,便同臣妾有子嗣是一样的。我们姐妹感情好,日日在一处说笑。孩子养在谁膝下又有什么区别?”
康熙看向她,见她说得认真,神色温婉,眉目间唯有喜色,不见半点勉强,这才终于确定,她确实是看开了。康熙心中更是高兴,对佟佳氏的喜欢又添了两分。
咸福宫。
乌希哈眉带忧愁,看着眼前的膳食怔怔出神,再是精细的珍馐也没了胃口。她从小听生母说自己如何在后院争宠,如何讨得阿玛欢心,如何为有子嗣立足费尽心机。生母便是因此在生孩子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她那位不知名的兄长更是一落地就没了气。
此后生母调养数年才又有了她。这一生也只得了她一个。
因吃过年少产子的亏,生母对她耳提命面,用自己的半生经历告诉她,子嗣对女子重要,可要笼络男人的心,并不一定非得靠子嗣。
女人生孩子宛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而年岁太小孕育子嗣,其中凶险更甚。
所以自入宫后她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的药丸。方子是生母弄来的,并不伤身。哪日想要孩子了,停了便是。她的计划是先固宠,将皇上的心揽过来。等过上几年,岁数大些再要孩子。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倘若太子能与她结盟,有太子相助,她这条路也能好走许多,不必过多担心。然而太子不喜她,佟家又新进了个佟妃。有皇贵妃做靠山,佟妃风光一时无两。再加之惠宜德荣四妃各有各的本事。南巡之前,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便已逐渐减少。
南巡回来后,又遇佟妃有孕。皇上更是看不到她了。而已故元后二姐这招棋用得多了,也越发不好使。
如此情形,叫她怎能不急。
子嗣,子嗣……
乌希哈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如今皇上对她还有几分荣宠,若趁现在怀个孩子,或许能扳回局势。否则照这个情形,过得几年,皇上可还记得她是谁?计划再好,却也是在她圣心加身的前提下才管用。若无圣心,还谈什么计划不计划。
可她如今堪堪十五,生产艰难,倘若遭遇意外,该怎么办?
乌希哈纠结万分,进退维谷。
伺候的大宫女燕喜瞧出她的心思,进言道:“娘娘可还记得惠安伯刘家的大姑娘?”
“惠安伯刘家?”乌希哈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研制出了牛痘的大功臣刘太医家?”
“正是!刘太医研制牛痘有功,皇上特封其为惠安伯。他膝下长女自幼随他学医,天赋极高,医术不比男子差,尤其擅长妇人之症。当初皇贵妃因丧女之痛病危,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皇上将刘姑娘召进宫施针,才使得皇贵妃回转。”
乌希哈恍然大悟:“此事本宫记得。不过后来皇贵妃病愈,她便回府了。”
燕喜又道:“刘姑娘今岁已经十七,却还未定亲。”
乌希哈一怔,转头看向燕喜:“你的意思是……”
燕喜摇头:“奴婢不知道刘姑娘为何一直没定亲,但听闻也是议过的。最初说的是个员外郎家的儿子,两家都有意向。就等正式定下,偏偏这时候,刘太医做出了牛痘,一跃成为惠安伯。
“从前太医对员外郎,彼此家底都差不多,员外郎家的门庭比刘太医强,刘太医还算是高攀了。可惠安伯的封赏下来,这亲事就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于是不了了之。
“据说今岁年初刘家又在替刘姑娘相看,相看的是谁,奴婢不知晓。但似乎刘姑娘不愿意,拒绝了,因此至今亲事未定。”
乌希哈琢磨起来。
燕喜继续说:“女人生孩子素来艰难,不论年岁多大都一样。可若有懂得此道的人自有孕开始便一路护持,这危险自然小上许多。
“奴婢听闻承乾宫有位宫女,名唤东珠。皇贵妃孕小格格时是她在照顾。现今佟妃娘娘怀有龙嗣,皇贵妃仍旧派她前去伺候。娘娘身边没有东珠这样的人物,不如借助外力。”
“你是指刘家姑娘?”乌希哈蹙眉,“若召她进宫几日,或还可行。若要她照顾我整个孕期,十月之久,她能愿意?”
燕喜轻笑:“娘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端看娘娘怎么跟刘姑娘谈。刘姑娘一直不定亲,必然是有缘由的。这缘由是什么,她求的又是什么。娘娘不妨从此处着手。只要娘娘能满足她的条件,还怕她拒绝吗?”
“有理!”
乌希哈嘴角勾起,心下有了主意。若刘姑娘同意,有她相助,此事当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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