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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御书房里,福全陵光皆在,另外还有四人。胤礽是御书房的常客,不论朝中官员还是后宫诸人,但凡能进入御书房面圣的,他就没有不认得的。可这几人却是陌生面孔,穿着朴素,不像朝中官员,也不像宫中侍卫或奴才。
胤礽很是狐疑,康熙已朝他招手:“过来!正要让人去叫你呢!”
“汗阿玛找我可是有事?”
康熙指了指旁边:“你且去看看。”
胤礽一头雾水走过去,只见地上铺着一张图纸,陵光就坐在地上,用笔圈出一个个关键点,同四人一一解说。
胤礽听了一会儿,嘴角微微翘起来。陵光讲解得详细,他也不插嘴,便站在一边看。一节课上完,胤礽给陵光递了杯水:“可以了,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陵光点头,看向四人。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康熙问:“可听明白了?”
四人慌张下跪:“草民愚钝!”
这就是没听懂了。
几人战战兢兢,就怕陛下怪罪。哪知康熙非但不怒,面上反而带了几分欣喜。他挥手让几人起身,又吩咐梁九功亲自送出宫,还不忘给一笔赏钱。
四人诚惶诚恐,满脑子问号,很是不明白,他们明明啥也没听懂,怎么还有赏钱?一脸懵逼谢恩,直呼陛下万岁。
看着四人离开,胤礽笑道:“汗阿玛应该不只安排了这几个人听讲吧?”
不待康熙回答,陵光点头:“这已经是我教的第三批了。”
一声长叹,神色挫败。
胤礽:“没一个听懂的吗?”
“也不是,工部有两个官员听懂了一些,但也就三四分。”
胤礽心中有了数,看向康熙:“汗阿玛在考虑是否要将机器送去草原?”
“是有这个想法。”康熙点头,“草原路途遥远,若每次运送青贮饲料,来往一趟,代价过高,且还需护从。这部分路程若由我们负责,既繁琐又耗资巨大。若由蒙古诸部盟负责,也是一样。这般一来,青贮饲料虽好,对草原也成了鸡肋。”
运输成本过高,得不偿失,岂止是鸡肋这么简单。更何况,噶尔丹与和硕特还可能半路跳出来劫掠。
“朕如今只找了十几人,数量少了些,不能代表全部。这满天下多得是聪明人,也多得是能工巧匠。”康熙拾起图纸,仔细看了看,又放下,虽是有此等想法,终归存在顾虑。
若坚持只出售青贮饲料,并不划算,去岁冬天便出现种种问题。草原必定不会再上钩。可若将机器和制作方法全给了对方,大清也就失去了掣肘的资本。康熙蹙眉,唯一破局的关键便在于机器的构造。他人得到后将之拆解,是否能够重造。
胤礽眨眨眼:“汗阿玛,青贮饲料的制作机器其实并不算复杂,至少比起水泥厂那一系列成套的设备来说要容易得多,但其中零件琐碎,对机械不敏感,或是不懂其原理的人即便拆上千万台也弄不明白。
“就算深谙此道的能工巧匠想要完全复刻,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汗阿玛其实不必太过担心。若仍旧担忧,也有解决之法,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的。”
康熙侧目。
胤礽笑道:“想把一件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很困难,但想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复杂就容易多了。”
他走到御桌前,铺上纸,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点,标注甲乙,又画了两条线。一条为两点之间的直线;一条同样连接两点,却历经九曲十八弯,宛如逛了趟迷宫。
“汗阿玛,从甲地到乙地有两条线路,一目了然,谁都知道第一条更直接更快。但是……”胤礽伸手遮住直线,“现在呢?”
康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改装机器?”
“对!我们可以加几个零件,用于迷惑他们。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机器是什么样的。正如这两条路,他们没见过第一条,摆在他们面前的,一直只有第二条,便会自然而然以为第二条是唯一的路线。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复刻,难度就会拉高。我不敢说他们永远复刻不了。但我有把握,就算他们聚集一批聪明人来拆解,至少没个两三年,也是无法完成的。”
康熙呢喃:“两三年?”
胤礽笑嘻嘻说:“足够我们训练好大清的军队,存储庞大的军需储备了。”
两三年后怎么办?军队强了,储备多了,打啊!
康熙一眼瞪过去。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
“汗阿玛,其实除了机器,我们还能在另一方面做手脚。”胤礽解释,“青贮饲料除了收集,粉碎,打包,存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叫做发酵。
“在这个环节,是需要添加发酵剂的。发酵剂如何制作,有几种成分,除了我和光哥,没几个人知道。我们可以把发酵剂牢牢掌握在手里,又是掣肘他们的一大工具。”
胤礽说到兴头上,滔滔不绝,“再有青贮窖。青贮窖并不难建。可要建青贮窖,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材料替代,但最好还是使用我们的红砖和水泥。”
胤礽掰开手指一样样细数:“水泥,红砖,粉碎机,打包机,发酵剂。他们若想要,都得花钱来买。而且就算是他们愿意出高价,卖与不卖,怎么卖,卖给谁,不卖给谁,也都由我们说了算。”
康熙眸光乍亮,看向胤礽:“你既然心中有考量,怎么不早说?”
胤礽摊手:“汗阿玛,您也没问我啊!”
康熙:“还是朕的错了?”
“要不然呢?”
康熙:……
陵光一拍脑袋,仿佛2G网络,刚连上线一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皇叔,原来您让我教这些人粉碎机和打包机的制作原理与方法,是为了这个啊!”
康熙:……
福全:……
胤礽:……
合着你都教三批人了,一直没弄明白用意?
陵光跑出去,向贴身伺候的奴才要了自己的背包拿进来,在里头扒拉了一圈,翻出一张图纸交给康熙。
“蒙古诸部刚入京的时候,太子便说,青贮饲料运输不便,朝廷恐会直接给机器,教授制作方法。他要应对蒙古诸部的邀约,怕是不得空,让我想办法,在不影响机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重新设计,添加几个环节或零件,使得内部看起来更复杂一些。”
康熙:!!!
福全:!!!
二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福全:“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先前不拿出来?你也不提前跟我通个气!”
陵光一脸无辜:“阿玛,我跟你说了呀!”
福全:???
“你什么时候同我说了?”
“今儿一早出门,你说要进宫,我说和你一起来,我有东西要交给皇上啊。”
福全:……我也不知道你要交的东西是这个啊!
陵光蹙眉:“我一来,你跟皇上就拉着我让我教人青贮饲料的机器制造,压根没给我机会啊。”
福全:……
“而且你们也没人跟我说,为什么让我教他们。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想试探这些机器是否容易被人拆解后复刻。”
福全:……行吧。以陵光的性子,他是真的可能以为让他教学,就是教学,想不到那么多弯弯绕绕。
康熙看看胤礽,再看看陵光,又瞄了眼福全。突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些。熊孩子的苦楚,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承受。
吩咐陵光妥善监督机器改装,把此事全权交给福全处理,康熙挥手让外人退下,独留了胤礽。
“今儿没人约你吃饭喝酒?”
“有啊!我拒绝了。”
康熙失笑:“礼物收到手软,不想收了?”
胤礽摇头:“哪有人嫌礼物多的。汗阿玛,我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康熙挑眉:“哦?”
“汗阿玛记得当初我研制青贮饲料时,帮我管理山东马场的唐十九吗?”
康熙点头,他派去接管马场的人就是与唐十九做的对接,如何不知。甚至他还知道,胤礽现今让唐十九管着日化铺子。
胤礽将准噶尔与和硕特在宫里的小动作说了,又把唐十九的密信拿出来,“汗阿玛,儿臣想着,既然温春找到了唐十九,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你是想让唐十九假意答应他?”
胤礽笑得宛如一只小狐狸:“何必假意。唐十九可以真的答应他啊。他想知道青贮窖怎么建,我们告诉他;他想知道饲料如何制作,我们告诉他;甚至他想要机器,我们也可以给他。”
康熙眼珠动了动:“你是打算说一半留一半?”
“对!青贮饲料制作储存环环相扣,各项流程缺一不可,里头的门道多了去了。我们告诉他青贮窖怎么建,却不告诉他应该如何选址,建在什么地方最合适;
“我们告诉他青贮饲料如何制作,却不告诉他粉碎打包之后还需发酵。至于机器,没人教他使用,就算拿到说明书,他都不一定看得懂。而且光有机器,顶个屁用!”
康熙哈哈笑起来,看向胤礽:“你这是要把温春往死里玩呢。小心他恨你。”
胤礽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好像他现在就不恨我似的。打从我做出青贮饲料起,他们只怕对我就已经又爱又恨了。恨就恨呗,我还能怕了他?”
康熙一拍板,“不错!你是我大清的储君,还能怕他!给他个教训,也好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得了康熙首肯,胤礽当场申请了两套机器,高高兴兴地回到毓庆宫提笔给唐十九回信。
如何虚与委蛇,如何抑扬顿挫,如何循序渐进一步步将温春引入圈套,不必胤礽说,唐十九也自有分寸。因此胤礽着重交待的是价码。温春上下打点,既然对胤禛和德妃等人出手都如此大方,可见是个大财主。这要价绝不能低了。
而且得分批次要钱。青贮窖收一份,饲料制作收一份,想要机器,再收一份。
完美!
n将事情安排下去,胤礽甚至都没有去见唐十九,依旧如常接受各方邀约。今儿会这家,明儿会那家。倒是温春与他“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少,亲自请他的次数更少。胤礽便知,唐十九那边开始行动了。
很快到了万寿节。
因今年蒙古诸部都在的原因,煞是热闹,颇有几分万国朝会之感。
万寿节后,康熙加紧了与各部来使的私下会谈。什么拉一打一,捧一踩一,扶持离间等各项手段,康熙运用娴熟,游刃有余。
可怜和硕特来使与温春忙着攻破唐十九这个缺口,汲汲营营,正高兴自得于马上就能取得胜利的时候,岂止他们已经被康熙排除在外了。
数日后,谈判结束。蒙古诸部陆续离京。
走之前,班第又请胤礽吃了次饭。
这次来京贺寿,班第收获颇丰。康熙已答应准许科尔沁购买机器,并承诺会派人前往教授青贮饲料的制作以及指导修建青贮窖。他心头大石落下,心情非常好。今日宴请胤礽,是辞别,也是感谢。
他很清楚,蒙古部族那么多,康熙愿意在各方面给予科尔沁便利,他如何看不出来,他们所得优于别人?这一方面是看太皇太后的面子,另一方面他打听到,是因为太子的进言。
对此,胤礽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都是要给的,给别人是给,给科尔沁也是给。不如全了太皇太后对科尔沁的惦念之情。虽然这情分现今似乎有点浅,但能让太皇太后多高兴一分也是好的。对于班第来说,却是捞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酒过三巡,班第呈现醉醺之态,眼神逐渐迷离,拉着胤礽道:“太子也十一了,过两年该选妃了。臣有个女儿,比太子大上两岁,不敢奢求太子妃之位,给太子做个侧福晋可好?”
胤礽:!!!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给他送女人。他还是个宝宝呢!
“王爷喝醉了。”
“没醉。”班第拍了拍胸脯,“这才几坛酒,臣酒量好着呢!太子,您听臣说。臣这女儿长相貌美,性格爽朗,若是入了你的后院,必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要是不喜欢,臣还有一个女儿,比你大四岁。年纪是差得多了点,但这个女儿更温顺。哦,还有最小的女儿,比你小一岁。臣可以把她们都带过来,你看着挑。”
胤礽:……
还看着挑,你当是挑白菜呢!
胤礽嘴角抽搐,招手把班第的随从叫过来:“你家王爷喝醉了,扶回驿馆安置吧。”
自酒楼出来,胤礽有些感慨。虽是醉鬼之言,当不得真。但班第此话也可见科尔沁的颓势。从前科尔沁可是出过好几任皇后太后的。如今竟连太子妃都不敢求了。
一跃跳上马车,胤礽身形顿住。车内不对劲。
他出宫所用车架没有太子标志,外表普通,与寻常富贵人家车马无异。但内里是做过整改的,减震避震效果良好,且车厢空间宽敞,座椅下头还可储物。
如今车内布置未见异常,但空气中多了几丝脂粉气。
胤礽手指划过座椅,突然用力将椅面往上掀开,正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里头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温春要送给他的“礼物”。
塔吉古丽万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躲进的车架居然是太子的。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喧嚷起来。
胤礽掀开帘子,就看到温春带着人马在前搜寻。
塔吉古丽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只能病急乱投医,求助胤礽:“太子!还请太子救我。我不能被抓回去,太子!”
胤礽看向她,什么话都没说,反而转身跳下车朝温春挥手打招呼。
塔吉古丽瘫在箱子里,脸色灰白,紧咬着唇瓣,浑身战栗。
车外,胤礽已经笑嘻嘻迎上温春:“这是在做什么?”
温春敛下神色,“没什么,随便逛逛,太子这是……”
胤礽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刚同科尔沁亲王喝完酒,正准备回宫呢。孤瞅见你们刚才行色匆匆,在人群中搜寻,可是丢了东西?”
不待温春回答,胤礽又道:“若真丢了什么,可报于理藩院或是顺天府,我们自会帮忙寻找。对于京城,总归是我们更了解一些,找起来也更便利。”
温春脸色微变,笑着摇头:“太子误会了,不过是手下人瞧着京城处处新鲜,多看两眼而已,哪有丢什么东西。”
“没有就好。远来是客,总不好让客人弄丢东西的。既然没有,那孤便回宫了,你们继续逛!”
胤礽做了个请的姿势,偏身让出道来。温春与其擦肩而过,一行人谁也没想到他们正在找寻的塔吉古丽就在太子座驾之内,更是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袒护塔吉古丽。
回到车厢,胤礽神色冷淡:“出来吧!”
短短几分钟,塔吉古丽心绪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听到温春离去的声音,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卸去了力气,手脚并用爬出箱子,跪下朝胤礽磕头:“多谢太子!太子相救之恩,塔吉古丽铭记于心。”
胤礽再次感叹:“汉话说得倒是娴熟,听不出半点生疏,也无口音,看来温春为了培养你,好让你成为孤的礼物,是下了苦功夫的。”
“民女自小便会说汉话,非是受温春培养。”
胤礽愣了片刻,这才仔细看她。因为地域问题,一般来说准噶尔人的长相与中原人有些不同,眼窝更深,鼻梁更为高挺,眉眼距离也要宽一些。但塔吉古丽没有,她长相柔和,更偏向中原人。再一想她娴熟流利的汉语,胤礽挑眉:“你是缠回①?”
塔吉古丽摇头:“是也不是。民女在南疆出生,南疆长大。可若按血统算,民女只有四分之一的缠回血脉。”
“四分之一?”
“民女的外祖是回民,但民女的外祖母是汉人。民女的父亲也是汉人。”
胤礽哦了一声,对她的血统身份不感兴趣,继续问道:“说说吧,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逃?”
塔吉古丽紧抿双唇:“民女……民女不想再回准噶尔。”
胤礽瞄了她一眼:“那是你的家乡,你不想回去?”
塔吉古丽哭起来:“民女不能回去,尤其不能被温春抓回去。民女的父亲是中原人士,早年还中过秀才,本想再进一步,可惜天赋有限,一直没考上。书读得越多,钱花得越多。
“后来家中银钱告罄,他只能自谋生路。他听一个朋友说,南北货商赚得多。往北边去一次,运回来的货物卖去南边,赚得银子足够他再读好几年书。他一听就心动了,跟着朋友一起前往边城。哪知那位朋友骗光了他的本钱,还把他卖了。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当做奴隶带到了南疆。在市集被卖的时候,遇上我母亲。我母亲因有一半汉人血统,见他是汉人,又长得俊俏,便把他买了下来。后来知道他还是个秀才,且谈吐不俗,心生欢喜,不但不把他当奴隶,还以礼相待,甚至奉他为师。
“如此过了三年,我外祖拗不过我母亲,给我父亲重新弄了个身份,把母亲嫁给了他。我自幼就长得好。外祖说我是集齐了父母的相貌优点,是大美人。自古美色是祸事,但我外家在南疆也是有些地位的,因此没人敢对我怎么样。
“两年前,外祖病逝,我们家族被人劫掠吞并。对方看我长得好,便要把我掳走。父亲母亲为了护我,双双死在刀下。
“因为我的样貌,生出许多事端。也因为我的样貌,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糟蹋我,而是觉得我奇货可居,把我当做礼物送来送去。我辗转过了几个人的手,最后被献给了准噶尔台吉噶尔丹②。
“台吉本已经打算要了我,甚至有婢女来跟我说规矩。可就在这时,朝廷传来青贮饲料的消息。台吉派人去打探,还亲自带队劫掠了朝廷送往喀尔喀的饲料。他外头有正事要忙,便把我给忘了。
“后来温春提议来京贺寿,台吉准了。他们商量要带什么礼物,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我就这样又作为礼物来了京师。”
系统哭唧唧抹眼泪。
——嘤嘤嘤,宿主,这姑娘好惨,一直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可她是个人啊!
胤礽不做评价,而是问塔吉古丽:“你父亲是中原人。先前作为奴隶,身不由己也就罢了。后来与你母亲成亲,为何不回中原?”
塔吉古丽苦笑:“因为母亲不愿意。母亲怕他一走了之,再不回来。”
胤礽:“他可以带你们一起走。”
塔吉古丽摇头:“母亲更不愿意。中原是父亲的故土,却不是母亲的。父亲在南疆是背井离乡,母亲来中原就不是了吗?况且在准噶尔,母亲仗着外祖的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来了中原,母亲要重新适应。环境地域的不同还在其次。母亲更担心父亲的亲人不会接受她。”
这个问题太现实。胤礽哑然。
“母亲不放手,不松口,父亲就回不来。许是为了弥补,母亲在当地建了学堂,让父亲可以教授孩子们汉学。也会时常买有汉人血统的奴隶回来,略解父亲心中之苦。”
胤礽:……
“外祖没有儿子,对母亲另眼相看。母亲时常要帮外祖处理事务。幼时我经常跟着父亲去学堂。所以我不仅汉话说得好,还会写汉字,懂得汉家的习俗规矩。
“父亲学问好,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将自己一生所学教授于我,聊以慰藉。他还说,他回不了故土。若是有机会,让我替他回来看看。”
胤礽:“所以你不想回去,想留在这里?”
塔吉古丽点头:“我在那边亲人俱亡,已经没有家了。我若是回去,只能服侍台吉,做台吉的女人。可是台吉女人众多,不缺我一个。
“我被安排准备服侍台吉的那些日子里,看见那些女人的生活。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不愿意。而且就算是台吉的女人,也还是货物,还是会被送来送去。”
胤礽:“但你貌美,你觉得在这里,你就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塔吉古丽怔住,脸色惨白,美丽本无罪,但美丽却能带来罪。这世上多得是人渣。
她浑身颤抖,咬紧嘴唇,最后不甘道:“我……我想试试!我总要试试!”
胤礽颔首:“我知道了。”
转头又吩咐赶车的小柱子:“先不回宫,去裕亲王府。”
然后闭上眼睛养神,再不言语。
塔吉古丽惴惴不安:这是几个意思?
塔吉古丽惴惴不安:这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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