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者

林文跟着司机，来到一处房门外，并被司机没收了手机。

司机敲门一下，说道：“荣董，林小姐来了。”

“进来吧。”威严又低沉的男声响起。

司机把房门打开，林文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房门便被关上，这让林文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是一间大书房，书房对立两侧墙壁，装满了直达房顶高的书籍。

另一侧是一横向落地窗，能看到房外空地上茂盛盈绿的大树。荣董的书案就在一侧书架的前方，他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林文站在书案前方，只觉浑身像长刺一样不自在，下一秒能被这紧张气氛给送走。

荣董放下手中钢笔，终于抬头看向林文。

他起身向屋内中间沙发走去，同时开口道，“你也过来坐吧。”

林文听话地来到沙发另一侧，与荣董相对而坐。

荣凯申四十多岁，如果不知道他暗地里做的生意，旁人只会说，荣董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实乃人中龙凤。只是这强烈反差，只会让知道内情的人，更感到不寒而栗。

荣凯申看着林文紧张的模样，他虽表情严肃，但语气倒也没有上次那般咄咄逼人，只是开口说道，“你也不必紧张，今天能叫你过来，对你而言就不是坏事。”

荣凯申停顿下，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与毅之年纪一样大，作为和你父亲一般年纪大的人，我自然不会太难为你。”

“那您的意思是……”林文不知道荣凯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是为了顾城，才趟了这浑水。顾城家债务对我而言微不足道，但即使这样，我也可以让他消失，为他父亲抵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所以如果你后悔了，今天是你最后抽身的机会。”

林文震惊地看向荣凯申，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荣凯申微笑下，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为了顾城，为了家人的安全，那天你看到的事，也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那么，我也不会因此为难你，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还要继续履行你的诺言。”

“但你们不会放了顾城，你们没试试去找顾城父亲吗？如果找到他父亲了，是不是你们就不会再难为顾城了。”

“他父亲在逃跑时，已经死了。”

“什么……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林文想着，虽然顾城与他父亲关系一直不好，但如果知道了这个噩耗，他还是会难过。

林文继续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履行交易。只要你们不再难为顾城，我便会好好照顾荣毅之。”

“既然这样，顾城今天对毅之所做的事，我可以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反抗，我可以容他一次，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你这么为顾城着想，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得再彻底一点。”

“再彻底一点？您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毅之以后在学校，不会再受到这些无谓的骚扰。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顾城对你死心，对你不再有愧疚，他才能放下这些无聊的反抗。”荣凯申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窗外，很长时间没再说话。

林文脑中一直也在想着荣凯申的话，让顾城对自己死心，对自己不再有愧疚，难道……

荣凯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不是毅之，我也不想与你们这些小辈说道这些。作为一个父亲，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应该是可以理解的。这件事中，唯一无辜的就是你，但除了照顾好毅之，你的生活不会有其他更多变化，也不会再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这也不失为一个双赢的局面。而且作为对你的补偿，我答应你，我会匿名资助顾城上学，他念到什么时候，我就支持他到什么时候，直到他走入社会。对你也是，我知道你是孤儿，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是爷爷奶奶在抚养你，供你上学。”

林文冷笑，说道：“荣董软硬兼施，真是一个好父亲。您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吗？顾城呢？他也是吗？我和顾城之间呢？”

荣凯申转头看向林文，眼神不怒自威，他确实已经用了很多耐心在和林文说话。

“父债子还，顾城在我看来，他却已受益。”

“如果孩子要为父亲的错事承担代价，难道您不怕吗？您今天对我和顾城所做的事，我们对您无可奈何，但将来可以算在荣毅之头上。”

荣凯申在这一刹那，眼神中露出一丝杀气，但很快他又收敛起，开口说道，“如果事情回到起点，顾城现在已经在缅北。可是如今呢，他安然无恙地在教室上课，他母亲也不再每天提心吊胆，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至于你，孩子，我给了你选择，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愿者上钩，落子无悔。”

林文沉默了。

林文从荣凯申书房走出来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司机正在门口等着林文，要把她送去学校上自习。

“不用了，从今天开始，晚自习我会陪着荣毅之，一起在家里上。九点以后，您再送我直接回家。”

“好的，林小姐。”司机没再多问，同时把手机还给林文。

林文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她抿抿嘴，心下一沉，便义无反顾走去。

到二楼后，左右两侧，都有很多间房。林文也不知道，哪边是通往荣毅之的房门，她只能一间间开门看。

荣毅之家可真大啊，林文从左边，开门到尽头，也没有找对。她又来到右边，她想着，既然荣毅之喜静，那么最里面也许就是他的房间吧。

林文径直来到右侧尽头，在房门口稍稍平复心情，轻轻转动把手。门开了，她轻轻探头，房间内没有开灯，只能借着窗外的光亮，有暗暗的微光。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拽过林文的胳膊，把她拽进屋里，抵到靠墙站着。

林文一紧张，差点叫出声来，却被眼前的人，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四目相对时，林文认出，眼前的人正是荣毅之，看来她来对房间了。

荣毅之也注视着林文，虽然林文此时想挣脱开荣毅之的禁锢，但他并不打算放开她。

“你竟然敢一个人上来，你与我父亲的交易是什么？”黑暗中荣毅之眼神愈发明亮，林文被注视得心中慌乱。

她被捂着嘴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指着自己嘴巴。

荣毅之这才放开了林文，林文咳嗽了几声，总算缓过气，她说道，“你不是不关心吗？还有，你怎么言而无信，就任由我自己去见你父亲？”

荣毅之被质问，倒也没有慌乱，只是平静地说，“以前在学校，父亲会花钱，让同学们照顾我，让着我，但那些人从来不会被带到家里。至于其他，我父亲还愿意见你，说明不会把你怎么样。他不愿意见你的时候，才是真的要担心。”

林文明白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荣凯申此时对自己还有耐心罢了，自己应该庆幸还有利用价值，林文只能忍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是为了钱。”林文悠悠地说道。

她在墙边轻走了几步，在墙上摸索，问出：“灯的开关在哪里？”

荣毅之看到林文很快就要摸到开关，便大步上前，又把林文抵靠在墙壁上，一只手还压着林文在墙上摸索的那只手。

“不要开灯！”

“为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响起。林文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十来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