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干道拐向小路，踩上去是连续的脚印。
源怀人下意识地踩在女友的脚印后面，想到的其实是猫类在雪中能够完全复制上一次的步伐。
不过他的脚要比女友的大很多，一脚踩下去算是将女友的脚印覆盖，并踩严实了。
踩扁的雪饼没有那么跟脚，不会不舒服，反倒是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声音很解压。
其实还有更解压的事情。
源怀人跟着女友在无人踩过的小道上跑了一阵，问道：
“你小学、初中的时候，冬天是怎样的？”
以学生时代作为划分说起过去的事情，裴柱现很容易就明白了男友好奇自己那两段时间里，学校的冬天是如何的。
但季节更替中，冬天在学校中的特殊之处在哪里呢？
清雪。
“小学和高中的时候是交钱清雪，平时付的学费不算在里面，每个班级，每个人收钱，具体是怎么样不记得了，但是初中有一段时间是各班分派清雪区，然后叫学生一起下楼扫雪的。”
说完，裴柱现弯下身子，用自己那本就冰凉的小手攥起一团雪，最后捏成一个小球，扔向源怀人。
雪球捏的不算严实，拍在源怀人衣服上就摔散了。
源怀人快步从兜里套出手套，可给他逮着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说道：
“本来就手冷体寒，还敢直接用手捏雪球，你是不想好了是吧？看给你红冻得，通红。”
说完便强硬地擦掉女友手掌上的水印儿，给她戴上手套。
但自己却弯腰双手搂住一捧雪，捏成一个大雪团还击。
没往脑袋上瞄，雪球捏严实了砸脸上疼得很，除了脸，裴柱现整个人都被厚实衣服包裹得跟个大团子一样，打哪儿都不会疼。
不过开了对打的局，就不容易停下，两个人开始一边跑一边楼雪球互相砸，也不时有雪球砸到脑袋上，炸开一个个零散抱团的雪屑，漏到脖颈上冰凉。
两个人的雪仗也没影视剧里发疯的情侣那样有趣，这东西得是几十号人大乱战才有意思，两个人还能打得有来有回打上半个小时的，那不是热恋情侣，是两个白痴。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冬天空气冷，跑了一会儿一喘，肺管子里全都是刺骨冷气难受，即便是体力充沛、肺活量惊人的也难受。
而且源怀人把手套给女朋友了，自己空着手攥几个雪球就冻得通红，也有点受不了。
他珍惜着自己这双手呢，恨不得天天大宝护手霜涂上去……哪可能没节制地一直捏雪球。
于是轻微冒汗的这对小情侣又凑到一起，听源怀人讲他小时候在学校是怎么过冬。
和裴柱现差不多，他小学和初中都是有班级分担区，一到下雪天，各奔学生们就得倾巢而出扫雪去。
小学的印象没有那么深刻，但源怀人记得一件事儿，就是那个校长为了当显眼包，在某天组织了一群小学生到街道上扫雪。
北方的冬天，重点清理的主干道也就算了，那些市政没照顾到的街道，车来车往，来回一压，那雪可就压成雪板了，一整片连在一起，十分坚硬。
要是碰到有阳光的天气，太阳光稍微一照，表层再融化一点变成水，到了太阳消失的时候又一起冻在雪壳子里，那真是一铁锹下去能蹦出火星子的。
一帮小学生去清理这种压得板正实诚的雪壳子实在是有点内个，也很快有人发现这件事儿，把显眼包校长的异想天开制止了。
但源怀人不记得当时的劳累了，只记得当时掀起一块块雪壳子的时候很爽，就像是现在捏包快递的泡沫纸一样爽。
后面初中则是因为所在的学校体育课比较少，学习强度大，下楼清雪是少有的能够到外面活动的时候，不管是实心实意的干活还是磨洋工，反正总能和人闲聊，或者发泄情绪撒气似的推着清雪撬从道路一头冲到另一头。
至少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下楼清雪是件挺快乐的事儿，还不用像其他学校那样交清雪钱。
晚饭都是一个馒头掰成两个吃的阶段，他可舍不得交钱清雪，也不理解学校财政明明能掏的钱，为什么其他学校每次都恬着个大脸伸手向学生要钱。
最魔幻的是当时其他学校还有不少家长举双手赞成，说什么“哎呀我们家孩子还小，拿铁锹多危险啊”的离谱言论。
源怀人比较好奇那些家长送孩子去的到底是学校，还是里面都是暴力狂的监狱？
他将自己学生时代的事儿全都讲给女友，还讲了自己当时以及现在的看法，权当吐槽。
裴柱现全都认真聆听着，因为这都是第一次听。
随着一件件小事儿事无巨细地听到耳朵里，在听到男友一些或嘲讽或戏谑或怀念的吐槽，裴柱现的心中逐渐建立起了男友学生时代的形象。
原本那些零碎、片面的了解此时也立体起来，与源怀人现在的描述共同塑造起她心中的小源怀人的形象。
比如，初中扫雪的时候，基本上其他扫雪的都是好友几个挨在一起，毫无效率地乱清，主要目的是聊天闲扯。
源怀人则是喜欢强迫症般地沿着班级分担区的边缘，推着铁锹先清理出一条笔直的直线来，很少跟别人聊天。
不过一直前推的问题是，铁锹两侧会逐渐多出来两条新的雪线，并随着铁锹那点容量到头后，开始趋于平稳——两条雪线都是从铁锹两边漏下来的。
于是总有女生跟在他身后，跟着清理两边掉下来的，并不时地跟他搭话。
搭话的方式也各有千秋，有问某科老师留了什么作业的，有说小卖部饮料上新的，还有说自己最近看了什么书，希望跟他文学精神共鸣一下的……
对此，裴柱现的评价是：
“一群小婊砸，还好没给她们成功，要不然我可能就没男朋友了！”
与此同时，她还得感谢那个时候的小源怀人比较正直，从没想过找个零花钱的女生当女朋友从此蹭吃蹭喝，而是耿直地认为谈恋爱费钱，反倒是把女生的表白信全都搜集起来卖废纸还能赚个三瓜俩枣……
源怀人也很懂，之前说命运似乎惹恼了女友，于是换了种说法：
“这就是缘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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