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五条悟刚刚没有在意，直到他的视线凝聚在那个紫色身影上的时候，才发现她体内的能量流动不但不同于咒术师，也不同于异能者。

在他所见过的一切生命体中，高台之上的那人还是第一个如此特殊的存在。

面对全新的、他从未见过的事物，他想再看得清楚一点。

于是白发少年摘下了墨镜，如同向远处无限延伸的苍天的瞳眸中，倒映着高台之上俯视着自己的人的身影。

“啧。”

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此时此刻对方让自己很不爽就对了。

“所以说，不打一架是不能让我们进去坐坐了对吧。”五条悟勾起嘴角，慢慢抬起了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扣在了右眼上，“是你们不客气在先。术式反……呃——”

铺天盖地的气场如狂风怒涛般袭来，五条悟的手不受控制地向下垂落。

明明没有任何的压力传到四肢百骸，他却如同失力一般不受控制地跪坐下来。墨镜脱手，伴随着碎裂的声响，五条悟的余光看到本该站在自己身旁的挚友突然之间再寻不见踪影。

他的脑中嗡鸣一声，喉咙想吐出声音，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即便是张开嘴这种再小不过的事情，似乎就已经耗费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咬着牙，撑在地上的双手分明在他的感觉中没有使出任何的力气，但他眼睁睁地看到地面因他的手劲之大而碎裂。

“杰！”

他最终还是歇斯底里地将挚友的名字喊了出来，但即便在如此微不足道的一方天地，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不，或许并不小。

他感觉自己在被无限的拉扯，头、胳膊、手、腿、脚，甚至是每一根发丝，都在进行极限的拉扯。

「不能被拉扯进去。」

无数的信息急速大量的涌入自己的脑海之中，数据在六眼的作用下进行着飞快的分析。

危险……如果这时候放弃抵抗，他的眼中只能看到即便是分析了无数信息也无法得出具体结果的——完全未知的危险。

他强撑着抬起头来，看向高高在上的和服女子。在解放束缚的六眼下，即便只看到了零点一秒，也足够他记清有关女子的任何细节之处。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或者说……没有“他”的存在。

站在台阶之上的女子如同神明一般，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对他的怜悯，没有对他的愤怒，只有一片寂静。

哪怕是不屑也好——可偏偏就是完全无视了他，就仿佛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作为对手而存在的。

而是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五条悟努力撑着沉重千百倍的躯体，脑中叫嚣着澎湃的战意。

好强……好强……！

他从出生开始便知道自己是整个咒术界的最强者，是理所当然的天才，是“神”的宠儿。

无论是家仆还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的口中，对他的称呼永远都是“神子”。即便在与伏黑甚尔的第一次战斗中险些死亡，他也没有改变这种观念，因为这即是定理，这即是“道”。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是“道”。

他无法容忍任何事情更改他从小到大坚守的认知，并且在第二次与伏黑甚尔决斗使用出“虚式”后，他就抛却了所有的怀疑——

他是最强。

他不能输。

失去了墨镜，加上经由“六眼”的长时间信息灌入，他的大脑只剩下无休止的嗡鸣。

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

五条悟黯淡下来的眸子恢复了一丝光彩。

他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见。

他的眼睛看到了战局，他的大脑分析出了这不是想将他吸入的“引力”。他耗尽全部气力去抵抗吸力不过是徒劳，因为那一方世界从未曾想过将他拉入，而是世界在扩张。

那方世界扩散到自己的脚下，蔓延过躯干，笼罩了双手，向前延展的区域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与寂静。

明明掌握了一切的战局，明明分析完毕了一切的信息，但是过量的信息让他什么都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翻涌的压力包围。

如果……他能尝试一下、掌握到哪怕是一秒的控制权，使用出无下限呢……

只要一秒，他就可以断绝信息的灌入，从而到达——无下限的内侧！

俯趴在地上的少年撑在地上的手臂青筋暴起。

一秒。五条悟告诉自己，只要一秒。

蓦然间，脑中似乎传来了什么碎裂的声音。持续不断的耳鸣在这一刻无影无踪，取之而来的是一片清明。

他看到本在蔓延的世界崩解破碎，现世界如同拼图一般在自己眼前重组。

大树、楼房、石块……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五条悟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体。

他开启反转术式治愈了因为用力过度而骨折的左臂。苍天之瞳中是极致的——快乐。

“哦？”雷电影微微偏了偏头，眸中透露出几分兴致，“有意思。”

她抬着的手一动，掌心由下翻上。

“领域展开——”他抬起手，将食指按在了中指之后，“无量空处！”

余光看到夏油杰似乎再度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但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多余的心神顾及友人的回归，领域的施展也是未加分毫的停顿。

奈何他刚刚领悟领域，无论是施展的速度还是力度都还是极为幼稚的阶段。

雷电影握掌成拳。五条悟看到刚刚崩解的黑暗以与之前相比快成千上百倍的速度再度包围自己。

快到即便是他的六眼，也只是险险在黑暗包围自己的一瞬间才分析出结果。

这是……那个女人的领域？

无量空处既然展开，五条悟也没有将他收回的打算。他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领域，加大无下限的力度与范围。

破除敌方领域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展开自己的领域，现在是领域强度的较量。

他看见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子缓缓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在这时，领域形成。

雷电影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轻轻晃了晃脑袋，把刚刚那点类似于轻微低血糖的晕眩给甩掉了。

她的大脑在步入“无量空处”领域的霎那，千百年的信息在一瞬间向自己的大脑涌来。

这似乎是那个孩子刚刚领悟的能力。

“如果是别人，可能真会一时间难以承受住那么多的信息。”但可惜是她。

几千年的漫长岁月，她所见的比这些信息只多不少。况且她贵为神明，人类对信息的接受程度又怎能与神明相较。

如果他将这个能力练的更为成熟一些，能一次性灌入上百万年的记忆——这或许会撼动她。

但孩子还是需要鼓励的，雷电影这么想也这么说了：“你很不错，只是能力的施展对象找错了。”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结印姿势的手，又看了看行动丝毫不受阻碍的雷电影。

领域与领域的碰撞下只会有一方获得胜利。果不其然，在雷电影说完那一句话后，无量空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废墟残垣。

远处的如同月亮一般的巨大球状物漂浮在废墟的边缘，暗红色的气流卷起，弥漫了整个空间——这是这片荒凉废土的唯一光源。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雷电影抬起手，薙草之稻光再度于手中显现，“现在，尽情施展你的全部能力，武者。”

“好。”五条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任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战斗，眼前的人比他见过的所有咒术师都要强。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摆出战斗的姿势，“来吧！”

自从伏黑甚尔一战后，他的无下限几乎可以做到无间断的释放。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有无下限在，任何武器都无法真正的接触到他的身体。

直到一道雷光闪过，伴随着破空的声音，他包裹着全身的无下限被瞬间斩断。

他似乎看到了一只眼睛——仿佛是从破裂空间的中睁开的、来自另一个位面的恶魔之眼。

刚刚那一击只是将他的无下限完全摧毁，五条悟的眼睛微微睁大，他转过身来，看到雷电影的身后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似乎是雷光凝聚而成的百眼之轮。

他看到女子一甩振袖，将手中的薙刀转了半圈后握住了靠近刀的柄，用柄头指向他。

“到我了。”

“等、等等……嗷——！”

五条悟没反应过来生生挨了一下，而后察觉到对方在一击之后稍稍有些停顿，似乎是在等他调整，于是战意再次迸发。他迅速凝神，试图反抗。对方身形极快、刀法精准，但好在六眼还能勉强捕捉到轨迹……可是身体完全跟不上啊！

这次再没有雷光的闪烁，只有响绝一心净土的哀嚎。状况之惨烈似乎让一旁的红月也为之颤了颤。

不知过了多久，五条悟只知道自己一旦被打伤了就用反转术式迅速治好自己，治好之后又继续迎接下一轮的“指导”。问题是他的反转术式可以不停的使用啊！照这样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五条悟眼见对方没有真的要杀了自己的打算，干脆自暴自弃，又一次被打趴在地上后就不再尝试挣扎了。

“你怎么不治了？”看到眼前萎靡弃疗的少年，雷电影疑惑的问道。

久久未听见回音，雷电影感到几分无奈。她甩手收起了手中的爱刀。

“也罢。”

她对勇猛的武者本就宽容，何况眼前又是个样貌出色的少年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是不知道被谁养的这么娇纵，稍微给点教训便好了。

她可不想打消少年人向武的激情。

“你的能力不错，只是对能力的运用尚有很大不足，体术也太差。”雷电影安慰道，“武道之进境非一日之功，切忌骄躁，日后多加练习，若有长足进步，可再来向我挑战。”

五条悟听到最后一句话，忙从地上翻身坐起。只是想说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一心净土就被雷电影挥挥手解除掉了。

看到故友再现人世，夏油杰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五条悟没有回应他的话，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目光怔然，除了高台上的那人外，他谁都看不见。

夏油杰望向身边的友人，他从友人的眼中看到了迅速蔓延着的、他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崇拜。

五条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垂在身旁双手不知何时紧紧的攥成拳头，许是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他不受控制的踉跄向前了几步，抬起头来，用兴奋且狂热的目光看向俯视自己的强者，几乎用尽自己全部的气力大声喊道：

“你是……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