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的尖叫声隐没在人群的欢呼声里。
之后,不知何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歇斯底里尖叫的女人。
众人纷纷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林优惊恐的往周围看,在她眼中,周围人群的面孔渐渐扭曲、狰狞。
那一瞬间,记忆里的某些东西纷至沓来,和眼前的一切相互重叠。
似乎有那么一天,没有风,雪很大,她冷得骨头都快碎掉。
天黑了,她往前狂奔,一脚一脚陷入雪地里,嘎吱嘎吱,是雪花碎裂的声音。
“林优……林优……”
有人一直喊喊她,声音忽远忽近,让她辨不清方向。
时景渊一手一杯冷饮,回到第一展览区的时候,没有找到人。
他微蹙眉头,顺着通道往前走,还没走到第二展览区,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声。
这声音……
他脸色一沉,丢开手上的冷饮,推开人群冲进去。
人群中间,娇小的女人蜷缩在地上。
她抱着脑袋尖叫,怯懦的不敢看周围的人。
时景渊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心脏被人狠狠的捏住,有种闷痛让人喘不过气。
他快步上前,伸手将人捞进怀中,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抚摸着她的背。
“林优,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一种不自觉的暗哑。
林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只是不断的往他身上靠,似乎企图将自己藏在一个隔绝世界的地方。
主办方收到消息匆匆赶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周日。
周日看见时景渊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时总?”
原本收到KSH集团的回执,说时总不能来参观展览,他还很失望。
没想到时总竟然自己过来了。
再看时景渊此刻抱着安抚的女人,周日突然明白了什么。
周日表情越发严肃,指挥着工作人员疏散人群,又腾出一条道路让里面的人通过。
他走到时景渊身旁,“时总,我们展览区设置了临时医疗点,要不带这位小姐先过去看看?”
时景渊点点头,抱起林优站起身。
他知道她瘦,可这体重,比他预料中的还要轻。
时景渊眉头拧紧,抱着人跟在周日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留下议论纷纷的人群。
*
临时医疗点,设置在展览区后面的办公楼。
时景渊抱着林优进去之后,医生护士就立刻上来查看。
由始至终,林优都缩在时景渊的怀里。
她虽然没有惊叫,可一双眸子却没有焦距,麻木得像一个玩偶。
“患者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吗?”医生问。
时景渊沉着脸,“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发现。”
医生叹了一口气,“从患者目前的情况来看,身体没有问题。她这种状态,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时景渊不满意医生的回答,“那现在怎么办?”
医生为难的看了一眼时景渊身后站着的一行人。
连周总都要亲自陪同,且态度恭敬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医生斟酌许久,硬着头皮说:“我建议带她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时景渊怀里的人抬起头来。
林优目光清明,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时景渊。
她轻轻推开他,声音低低的。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身,背脊挺直往外走。
时景渊后知后觉的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疗点。
她的脚步从容镇定,不急不缓。
如果不是她额前的碎发早就被汗水打湿,的确看不出先前有过惊慌失措的痕迹。
时景渊走在她身后,烦躁的取出一支烟,犹豫许久,到底又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离开展览区,林优走向公交车站。
时景渊看向停在远处的车,思忖片刻,也抬脚走向公交车站。
公交车到了。
林优扫码上车。
时景渊跟在她身后走上去,没有浪费时间注册公交码,随手从钱包抽了一张纸币扔进收费箱。
司机师傅看了一眼他扔进去的红色纸币,目光里带着诧异。
这里已经算郊区,坐车的人不多。
车上有很多空位,林优随意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很快,时景渊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车窗外,依旧是蓝天白云,风景正好。
林优视线落在远处的天际线,眼睑半垂,思绪已然飘远。
时景渊盯着她的侧脸看,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不但没能增添一抹温暖,反倒是越显苍白。
由始至终,他们像陌生人一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时景渊一路跟着她回到了公寓门口。
林优停在门前,手指握在门把手,低垂着头,轻声说:
“时总,谢谢。”
时景渊听她终于开口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说点儿什么,却听林优略显薄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时总现在能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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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景渊眉头扬起,眼神些许嘲讽。
过河拆桥这件事,她做起来还真是轻车熟路。
“我现在还不能走。”时景渊抬手指向房门,“虎宝儿在叫我,我得打个招呼。”
他说得义正言辞,一点儿也不像是临时找的借口。
尤其是房门内,听见他声音的虎宝儿还当真“喵呜”了几声,像是在回应。
林优:“……”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虎宝儿就冲了出来,它绕开林优,直接扑进时景渊的怀里。
林优看见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有种将虎宝儿抓起来揍一顿的冲动。
时景渊抱着虎宝儿走进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还是虎宝儿最有良心。”
他一边撸猫,一边哀怨的扫了林优一眼。
林优无话可说,气呼呼的将背包甩在沙发上。
她不耐烦的问:“时总,虎宝儿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时景渊摇摇头,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还不行。”
林优瞪大眼睛,“为什么?”
时景渊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我饿了。”
说得理所当然,饿得恰到好处。
时景渊:“不吃饱,我想我没有力气走出这间屋子。”
林优没见过这么无奈的人,气得想笑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没有追问她在园艺展览上崩溃的原因,也没有打着关心的名义强迫她做任何事。
甚至,他绝口不提,给她留够了自我调整的时间和空间。
看似处事霸道的他,做出了于她而言,最温柔的举动。
“要吃什么?”
林优白了他一眼,冷冰冰的问。
时景渊思忖片刻,“不吃番茄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