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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赛里斯和伊利里欧的午餐结束后,在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了在花园边石头长椅静坐等候的丹妮莉丝。
她似乎已经等了有一阵,额头沁着猛烈日头晒出来的细微汗水。
是韦赛里斯先打的招呼,挥手示意她靠近:“丹妮,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病好全了吗?”
丹妮莉丝发现他的哥哥在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好的差不多了。”
她凑近过去,瞥了一眼正在花园修剪、脖戴铜质项圈的花农。
“这是伊利里欧总督的奴隶。”刚才女仆阿妮还在的时候,这么跟她说。
丹妮小心翼翼凑近,开始低声细语的跟哥哥说话:“我今天仔细问了阿妮,就是那个女仆,她说她是庭院主人安排来伺候我的。他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她悄声细语地问,“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丹妮在流亡中早已懂得这种优渥的待遇不会凭空而来。
“别这么说,丹妮,”韦赛里斯微微皱起眉头,用同样的轻声回答,“他是个拥王者,知道有朝一日我将重登王位,不会忘记曾经雪中送炭的朋友。”
韦赛里斯留意到丹妮莉丝的脚下还有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还有些吃力,但她本人不以为意,这让韦赛里斯感到惊异,正常来说,扭伤脚怎么也得休养一两个星期。
他不禁怀疑当天丹妮莉丝是因为他在说的话而故意扭伤的。但这样的揣测对一个怯懦的小女孩来说或许过于离奇。于是韦赛里斯将之看作是丹妮莉丝性格本质坚强的表现。
毕竟她将来是龙之母。
可现在的龙之母只是个怕说错话的女孩,她闻言收住了嘴。昨天哥哥的示好仿佛幻梦,如今谈到王座,丹妮害怕勾起他的愤怒。就像从前。
“我的好妹妹,有朝一日我们定会收复故土。”韦赛里斯经常这么对她承诺,有时他边说手还会无法克制地颤抖。“想想那些珠宝丝绸,龙石岛和君临,铁王座和七大王国,全都从我们手中抢了过去,而我们通通会要回来的。”韦赛里斯之所以活着仿佛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王者、重登王位这些词语就像祷词,韦赛里斯总念叨着它们。如果王座是神明,丹妮觉得韦赛里斯远比夜里偶尔传来点燃夜火时诵唱祝祷的红袍僧虔诚。
但当丹妮问起细节或说出不合他心意的话,哥哥便会发怒。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丹妮,”但眼下韦赛里斯的好心情仿佛仍然没有消却,他兴致勃勃的试图分享喜悦,却始终不说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自顾乐个不停,“将来史家为我的王朝立传时,一定会这么写。”
韦赛里斯的狂热让丹妮隐隐感到不安,她没有回话。
韦赛里斯浑不在意,捉住丹妮的手,将她一路搀回房间,让她在扭伤的脚好之前多休息,免得留下后遗症。韦赛里斯可不想让将来的龙之母变成个走路高低脚的瘸子。
尽管楼道里看不到这几日兢兢业业打扫的女仆和神出鬼没的管家,韦赛里斯仍然坚持表演,他试图将“喜悦”的心情分享给丹妮莉丝,开始给她讲述说过无数遍的“伊耿征服故事”。
丹妮莉丝躺在床上,只保持着聆听姿态,偶尔作出回馈。
韦赛里斯兴致很高,直到太阳西斜,讲到屈膝之栈才停止。
他当然能明显感觉到丹妮莉丝对此兴致缺缺,但他就是要讲,还要兴致盎然的讲,不这样不足以把自己的“喜悦”溢于言表。
韦赛里斯当然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但他更担忧自己今天在伊利里欧面前表现得过于老成。
伊利里欧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面容上的喜怒情绪很难看明白,这个人不介意在言辞交锋中矮化自己,大部分时候和颜悦色,偶尔显露的情绪也难辨真假,此人言语试探频频,让韦赛里斯不得不万分小心。
韦赛里斯大部分时候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浮夸表现是否真的说服了对方,他也只能靠浮夸的表现遮掩情绪,至少明面上的对话,他认为自己与伊利里欧算是有来有回。
察其言,观其行。
接下来还是得看伊利里欧那边作出的行动来验证。
晚餐时,韦赛里斯的嗓子出现了哑音的状况,于是伊利里欧也只是简单寒暄,便任由他们兄妹自行其是。
韦赛里斯以劳累为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左右无事,他先是又开始摆弄那件已经失去效用的龙骨项链,而后继续在房内安静的进行日复一日的锻炼。
最后是在临睡前钻进厕所,感受胸口的细小龙鳞。
他已经大约弄清楚,消耗掉的魔力会花一天左右的时间补完,而那片纯粹魔法元素构成的鳞片,可以由精神控制其显性与隐性。
简单来说,就是那片龙鳞是元素魔法本能外显出来的魔力构造,韦赛里斯可以通过操控魔力流动的方式将构成它的元素魔力藏匿在肝脏中。
韦赛里斯由此猜测,将来若是化龙,构成他龙躯的元素魔力或许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集聚于肝脏、犄角和翅膀这几处龙躯最重要的魔力聚集点——也就是说,他可以变成小龙人?
额......
韦赛里斯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
终究还是觉得巨龙形态更合适,毕竟龙形态有三个头,他很难想象自己背生龙翅,有三个脑袋或头顶有三种元素犄角是多么怪异的形象。
当然,现在他离那种烦恼还很遥远。
又是一口短促的龙焰将魔力耗尽,韦赛里斯才从厕所出来,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
他还需要多次验证魔力恢复的确切耗时,以及实验耗尽魔力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扩大魔力容量。
接下来一段时间,伊利里欧果然不再出现,韦赛里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启程去了七大王国,但最好是真的。
从东方大陆到维斯特洛可不是段容易的路程,“狭海”虽然有个“狭”字,却并不是一个小海峡,而是一片如地球大西洋般广阔的海洋,潘托斯算是离维斯特洛近的,可是靠这个世界的风帆船渡海,一来一回起码也得半个月。
无论如何,伊利里欧不在,韦赛里斯心中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下来,他很满意自己拉扯出来的发育空间。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乏善可陈了。
韦赛里斯基本就是每日多吃,多锻炼——健康强壮的身体是一切的前提。
多散步,多记录,游荡庭院,记住环境里的细节,记住庭院里出现的人,记住他们的脸,偶尔无意间询问他们的名字、身份和职责——这些未必真会用到,但要用到的时候,他不能不知道。
其余便是得空的时候去找丹妮莉丝培养感情,但他着实不习惯这种感觉,因为在丹妮莉丝面前他得端着,不能和她说实话,不能不亲切,也不能太亲切,而且大部分时候丹妮都是沉默以对,心事重重——最后他似乎找到了相处的方式,便是借阅伊利里欧庭院摆在客厅装点的故事书,给妹妹讲潘托斯流行的稀奇故事。
他觉得还是有成效的,丹妮莉丝躺在屋里休养这阵子全靠他来讲故事解闷,能正常走路后也开始成天跟在他身后一同散步。
就是太沉默了些。
韦赛里斯当然也清楚,丹妮莉丝不爱说话是因为原身一直打压造成的。包括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是个当好哥哥的料,在回答不了的问题面前,他虽然不会像原身一样肆意发怒、打骂,可也总是搪塞和转移话题,对妹妹的重重心事他从不过问,甚至乐见于此——这意味着丹妮猜不透他的心思,杜绝了妹妹自作聪明影响他的筹谋的可能。
至于韦赛里斯把丹妮莉丝当小孩给她讲故事,最开始几天还好,她有期待和热情的反应,可一直这样,她就兴致寥寥,开始隐隐对韦赛里斯把她当小孩表现抗拒。可每次他去讲,丹妮还是会很配合的作出回馈。
看得出来,相较于枯燥无聊和孩视,她更怕哥哥变回以前的可怕模样。但女孩仍旧苦恼,哥哥的转变并没能让她欢喜很久,因为她很快发现,相较于喝骂与暴力,轻视、敷衍、搪塞和不信任同样是会让她难受的冷刀子。
韦赛里斯发现这女孩对‘别这么说’,‘不要说傻话’,‘这问题往后再谈’这种话反应很大,一般说出来便意味着整场对话结束。于是开始将这套话术广泛应用于自己想从她身边离开的时候。
韦赛里斯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枯燥又无聊,以期降低监视者的戒备心。
他当然没有忘记伊利里欧另一个让他有反应的龙骨制品,实话说,他成天都在挂念那玩意,可庭院里的监视严密。
他不知道宝库在哪里,也不会傻到去打听。
而既然可以等待时机以势取之,他便不去考虑偷窃这种风险极大的愚行。
化龙韦赛里斯当然想,可他更清楚自己不能急躁,隐忍二字谁都会说,可真正做起来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他必须保持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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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里欧的船在狭海上花了七个日夜,才终于驶进黑水湾。
小小鸟们传递信息的方式比船更快,所以伊利里欧很快就在君临港口遇到了接头人。他先住进了一个旅店,从下午歇息到入夜,才又有人敲响他的门。
然后伊利里欧出门。门外什么人也没有,但他知晓这是信号。
于是他稍作打扮,走出旅店,一路穿街过巷,最后是来到夜幕笼罩下的临海船坞,一艘渔船在那里等待。渔船在他登上后开始启航,没有照明物行在君临城的近海上。船夫是个看不清模样的古怪人物,直到伊利里欧下船,也没和他对过一句话。
船行到了一处无人的沙滩,船夫将伊利里欧送下船,而后自顾摇船到海面,开始熟练的撒网捕鱼。
伊利里欧对这地方已经很熟悉了,他登岸后,沿着沙滩行进一阵,到一处乱石嶙峋的矮坡,很快就从乱石堆中找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他警觉的张望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朝这洞口钻了进去。
这洞口的位置很讲究,从这往上,先是一座险峻的高崖,再往上则是崖顶的崎岖山地,而在这片崎岖山地百米外,高大城墙壁垒耸立在那里——那是红堡所在。
君临的密道究竟有多复杂!
伊利里欧每次来,都不禁感慨,瓦里斯是怎么记住那么复杂的地形的?
伊利里欧在山洞口一个暗缝找到了火把,点燃后举着它开始朝里走,山洞里开始都是自然形成的石头墙壁,洞里岔道不少,走错的话,山洞会变得狭窄逼仄,难以通人。
好在伊利里欧记得路线,他走了好长一阵,终于在一个岔道后发现了人类穿凿的痕迹,腐朽的木板发着霉味,却指引正确的道路。
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四面具是石头墙壁,但这里有风,冷风从头顶呼呼的往下吹。
伊利里欧的火把在风中摇曳。
他于石头墙壁的某处找到了向上的爬梯,开始向上爬,胖总督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运动,爬的时候呼哧呼哧的吐气。
伊利里欧正在一口大黑井边的石头阶梯歇息,井足足有二十尺宽,漆黑的开口仿佛直向地心。他是从底下爬上来的。
火把摇曳的火光朦胧地扫过人类工匠凿出的漆黑墙壁,弯曲的墙上嵌了许多大石头作为楼梯,向上回旋,伊利里欧知道,他已经真正身处红堡地底错综复杂的暗道中。
伊利里欧的头顶亮起一根火把的亮光,微小有如烛火,从上缓缓往下,向他所在靠近。
火把的主人是个脚步轻微的家伙,只有火把越来越近的亮光和他投射在墙上的高大影子,显示他在静悄悄的靠近。
很快,伊利里欧听见火把主人的声音在井边回荡:“看来你已经能体会到应对国王是件苦差事了啊,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