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渐渐发现, 蛇蛇驱赶其他蛇类兽人的行为中,“吃醋”因素占比比较少,他只是非常有危机意识, 而且比她想象中更加敏锐。
当他们在旅途中停下来休息, 乌木习惯于找一个没有其他危险兽人气息的地盘, 但没有危险性的小型兽人他并不会主动驱赶, 宋许和这些兽人玩耍他也不会阻止,他唯一会阻止宋许靠近的就是蛇类兽人, 狠狠把宋许那点喜欢蛇的小心思给摸透了。
他大概也清楚自己的伴侣不会轻易选择其他蛇类兽人,但是为了防止被伴侣抛弃的可能性,他还是会排除一切危机。
盘踞在松鼠周围的大蛇, 就是一个警惕的守卫者。
没有遇到挑衅的情况下, 乌木会主动攻击的就只有遇到同类。其余时候,他仍然是宋许刚认识他时的性格。像个不在意世俗纷扰的清冷穴居小龙女,除了狩猎打架很拿手,其他事都格外笨拙。
旅行的时候什么事都不好讲究,遇到什么吃什么, 找到洞穴就住洞穴, 找到树洞住树洞,都找不到就睡树杈子, 宋许不在意, 乌木也格外好打发。
直到这一次, 他们来到了一片松林, 宋许决定要在这住久一点。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很快就要到冬天, 我们在这里过了冬天再走吧。”万一蛇蛇要冬眠, 半路突然睡着了她难道就地把他埋了吗, 还是先准备起来。
可能是在外面走的久了,宋许发现自己宣布住下后,蛇蛇看起来有点高兴,而且莫名有种终于放松的感觉。
松鼠挠下巴:难道说蛇蛇已经走累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在这里多住几个月也行。
乌木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石洞。在他看来伴侣要求住下,他就需要尽快找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所。
虽然看不出来,但乌木从海边离开就默默地有点焦急。
伴侣不止一次表达过想要繁衍的意思,可是在没有稳定环境下雌性不会进入繁衍状态,所以乌木也很为难。她一直往前走,是因为没有找到喜欢的居住地点,他只能跟着走。
“住这里?”乌木问。
“不住这里,这个洞穴一半在地下,太潮湿,而且太小了,我们自己做个屋子吧!”松鼠快乐地表示自己要造个房子。
对于自己在路上数次欲做又止的行径,松鼠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给蛇蛇传达了什么样的信息,也不知道这条蛇蛇究竟因为她反复的行为有多焦虑,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关心自己的房子要做多大。
松林是松鼠兽人最喜欢的环境,这是他们的天性,这一片松林看上去格外古老,都是高大笔直的松树,树干几乎能比得上宋许从前见过的巨型红杉,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本地品种松树。
“这个树洞好大!我们就绕着这棵树来做房子吧。”宋许选择了一棵高大的松树,松树底部有大约两人高的树缝,内部有一个空洞。
这里的许多树都是这样,因为树龄太大,导致树底下部分树干都空了,形成天然的空间。
如果这空间再继续扩大,有一天无法承载顶部的树干和树枝,这棵树就会倒下,成为周围小树们生长的养料。
宋许选择的这棵树还没有倒下的危险,空间也合适,她将里面的各种小虫子清理出来,又运了些石头和土进去,将地面垫高,免得下雨的时候水流倒灌,顺便将可能漏风的树缝填掉。
在这之上,她用木头做了一层垫板,冬天就会干燥温暖。
这片森林和乌木从前的森林有点像,地面也有许多青苔覆盖,她采集了厚厚的青苔在秋日的阳光下晒干,层层铺到树洞内部,用来给乌木做窝。
树洞靠近门边的地方用石头和土垫一个火塘,这是冬日必备取暖设施。这里还留了专门的通风口用来散烟,旁边宋许特地砌了个小灶用来烧水做吃的。
经过海边做厨师的经历,她砌出的灶格外好用,宋许一身灰土拍拍自己的劳动成果:“真正的好厨师连灶也会砌,我真棒!”
回头招呼在外面绞柴的乌木:“乌木快来看我的灶!我还给你留了个烧火位呢!”
距离这个火塘和灶比较近的地方卡着几根木头,用来吊着锅烧水,还可以让蛇蛇盘在上面。
火塘做好那天晚上,宋许弄来许多的松针点火燃烧,烧的是乌木拖回来的一大根腐朽倒下的松树,整个树洞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松香,宋许做梦都在吃松子,当然醒来发现她啃的是怀里抱着的蛇尾巴。
清醒的宋许不仅没有不好意思,还特别好奇地又啃了两口,想看看是不是梦里的味道。
乌木把自己的尾巴尖抽了回去。
宋许:“?”以前都让咬的现在不让了?这我能忍?伸手又抢了回来。
乌木神情复杂地放弃了挣扎,躺了回去,将蛇尾蜷缩起来。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伴侣没有准备好,又频频发出信号。前两天她跑过来挨挨蹭蹭,他犹豫了下还是配合了,可是当他表现出继续的意思,缠绕着她游动的时候,宋许又嘻嘻哈哈地要他放开,说房子还没做好,又接着跑去忙活。
他想告诉她不能这样,坚定地把自己的尾巴抽回来了,她却根本不管。
乌木瞧着宋许抓着自己的尾巴摇摆玩耍,尾巴尖慢慢绕着她的胳膊缠住,收紧,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宋许却又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打断了他的动作:“起来了乌木,起来干活啦!不要玩了!”
她觉得蛇蛇最近真是越来越缠人了,一定是变成兽人后遗症,整天往她身上爬。
乌木:“…………”又是这样,分明是她先开始的。
他的伴侣是个坏心眼的伴侣,一定是又在逗他玩了。蛇尾变成双腿,乌木站起来,路过宋许,面无表情开口:“你。”
宋许歪头:“我?”
乌木冷冷说:“很坏。”
宋许对他始终如一的控诉方式感到想笑。我怎了,咬你尾巴很坏吗?
大蛇出去捕猎了,宋许琢磨半天不知道自己这次又哪里坏了,只能一边乐一边继续自己造房子的工作。
她还要给小房子添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具,储存一些食物,秋天可真是忙碌啊。
蛇蛇和伴侣吵完架出门,暴躁地抓了好几只皮毛厚实的猎物回去,用来冬天给松鼠做被子,然而回来时他的伴侣和往常一样朝他快乐的招手,好像他们根本没吵架。
宋许:就是没吵架啊?
晚上大蛇变成兽型盘成一卷蚊香,挤在角落里,也不缠着松鼠了。
宋许奇怪地跑过去,在他身上踩踩,又滚来滚去:“乌木?蛇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大蛇昂起头颅,吐出信子:“我们吵架了?”
宋许惊讶:“什么,吵架,什么时候?”
她想起来什么,表情古怪:“你是说,早上那个‘你很坏’吗?”
大蛇确认:“嘶。”
宋许:“你管那个叫吵架啊?”
大蛇:“嘶。”
宋许:“好吧,就算那个是吵架,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吵架啊?”
说着话,松鼠翻滚到大蛇脑袋边,抱着他的脑袋,使劲蹭他。一团温热的毛绒绒蹭得大蛇忍不住也抬起下颌回蹭过去,蛇信像钩子一样吐出来。
宋许忍住笑,可可爱爱地问:“乌木,我们为什么吵架呀?”
乌木想起来自己在生气,骤然停住:“你给我繁衍的信号,我开始了,你又打断,很多次。”
宋许:“…………?”
松鼠这回真愣住了。什么你竟然能发觉我的心思吗?什么我有传递什么信号吗?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过?什么我竟然还打断了?什么好几次到底是有哪几次啊?
宋许心里千言万语没说出来,最后变成一句:“我不信,你现在试给我看!”
乌木辨认着她的表情,想要看出来她这次是不是又在故意逗他玩,但是她脸上只有兴致勃勃。
蛇尾再一次试探着搭上她的手。
蛇盘踞自己的伴侣,如同盘踞猎物,气息缓慢而危险。
缠绕松鼠,如同缠绕着细嫩的树木,蜿蜒爬行。
蛇在蜕皮,宋许遇上了雷雨天。
但夜晚的森林月光很亮,虫鸣很响,这是一个平静的夜,于是雷声只回荡在树洞里。
森林幽深的夜里,蛇来到水潭。
潭水无光,水草也是幽暗的色泽。蛇身肆意游动的曲线在水里若隐若现,暗红隐没在黑色里,搅动潭水和水草,无人知晓这里有蛇在游走。
浅浅的波纹荡漾,柔软的水草起伏。这潭水并不冰凉,必定是夏日的潭水,已经晒满了一整日的太阳。既有她的温暖,又带着她的辉光。
布谷鸟在叫。
远处有另一只鸟在呼应。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不到他们的踪影,声音也遥远如在梦中。
蛇在潭水里栖息。
他盘踞着自己安心的土地。
一只手拂过他的肩,又爬上他的脸,轻轻揉捏。
“我的蛇蛇,好傻的一条蛇,又好可爱。”
可爱的蛇蛇勒紧她,差点没把她腰勒断。
清晨,松鼠带着蛇蛇外出,傍晚,蛇蛇带着松鼠回来。
他们重复着这样平静而简单的生活,狩猎、采集、建造。
他们的房子建好了,开始等待冬天。
然后等待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