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们很快离开,杂乱的气味被冰雪和森林的清冷覆盖。乱糟糟的碎石堆上只剩下宋许和乌木,以及一具渐渐僵硬冰冷的原始兽尸体。
蛇蛇看上去稍微放松了些,不断探出蛇信来捕捉外界信息。
宋许趁机再次凑近:“嘿,宝……”
蛇蛇此时发出的嘶嘶声带着明显威胁的意味,和他平时那种随意的嘶嘶声不一样,宋许能听出来,因此格外老实地保持着距离。
两个多月没见到蛇蛇睁开眼,好不容易醒了结果好像变成了傻蛇,都不认识她了,对她哈气,真是心酸。
不过从他对她哈气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真的神智不清。
是冬眠中途被吵醒还没醒盹,还是原始兽的血肉对他影响?
宋许把他从原始兽肚子里扒出来就注意到他嘴边挂着血渍和肉丝,所以他肯定脑子不清楚啃了这玩意儿。
天慢慢暗下来,宋许蹲在雪地里,感觉快要被冻僵了,蛇蛇更没比她好到哪去,僵在那一动不动。
眼看又有细碎的雪花落下来,宋许决定不耗了,她凑近大蛇,顶着他变弱的嘶嘶声,脱下身上的狼皮冲上去裹住他的大嘴,想将他从石头上扒拉下来。
这么大一条蛇挣扎起来杀伤力很大,被狼皮裹住的脑袋疯狂乱摆,宋许压不住他的头,被直接甩到空中。
她在空中变换形态,小松鼠轻巧落地,捡起落在一旁的狼皮,变成人形再次从后方冲过去蒙蛇脑袋。
跨坐在冰冷的蛇身上,宋许只觉得蛇蛇身上比雪更冷。他似乎只剩本能,因为受到攻击而疯狂扭动,那尾巴啪啪拍打在巨石上,将冻僵的原始兽尸体给扫到了底下,一些碎石也被他拍得飞溅。
宋许相信,如果不是他被冻得太久,现在肯定不止这么点力气。她能感觉到被裹在蛇皮里的蛇嘴试图张开,又被她狠狠压住。
她什么都不管,任由快要冻僵的蛇蛇把周围石头砸得乱飞,就那么压着他。慢慢的,蛇蛇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停下来,比宋许预计的更快。
宋许还以为蛇蛇是终于把所有力气都折腾完了,因为太冷又再次陷入昏迷,可她悄悄将狼皮掀开一个角往里看,刚好看见蛇蛇血红的眼睛朝她移动了一下。
大蛇并没有昏迷,只是被狼皮蒙着,慢慢记起来狼皮和她身上的气味熟悉,所以才不再挣扎。
宋许不清楚,将狼皮盖了回去,依旧没有放松对怀里蛇脑袋的钳制,现在如果被大蛇咬一口,他们两个都得死在这,所以还是谨慎点好。
他们现在在一块倾斜巨石的滑坡面,因为刚才蛇蛇的挣扎,现在已经快要掉到底下去了。宋许观察过下面,那里有个开口可以进入石洞。
只是可惜之前内里空间比较大的石洞,在刚才原始兽的一番造作下塌了一半。
宋许抱着蛇蛇的脑袋和一截身体,带着他往下滚。蛇蛇这个身长和体重,让她来搬运是件比较辛苦的事情,还不如直接滚下去节省力气。
滚到石洞里,骤然受到惊吓的蛇蛇又开始扭动。宋许连忙安抚,口中说着“没事、没事!”手上很快地捞到一根秋天编织的草茎绳子,绕着狼皮将蛇蛇的脑袋裹了一圈系好。
放开戴了个狼皮“头套”的大蛇,宋许一矮身钻进石洞,手快地清理掉拦在地上的碎石头,用脚将散落一地的存粮坚果拨开,又跑到自己给蛇蛇垫的窝看了看。
这个窝倒是没有被损坏,就是侧上方缺了一大块石头,现在那破口正往里呼呼灌风吹雪。这么大个洞,如果用石头堵,需要的石头太大她搬不动,用其他的堵一时间没那么快堵好……对了,那不是有个原始兽尸体吗!
宋许想起现成的材料,小心越过地上盘起来不动的蛇蛇,操起兽牙刀直冲原始兽,将它两扇带着膜的翅膀从翅根部切割下来。
这两扇大翅膀没有想象中重,她将一扇翅膀拖到缺口处盖上,恰好能遮蔽大洞,再用石头固定一下免得半夜被吹跑。
解决完屋子最大的一个漏风口,宋许又从乱石堆里捡起自己做的门,堵住另一个缺口,这才回到昏暗狭窄的坍塌石洞里。
之前的篝火早已熄灭,连着灰堆都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宋许在洞内另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抱来干柴重新生起火堆。
做好这一切,她再次来到蛇蛇身边,小心抱着他的脑袋,将他拖到熊皮窝里。
太沉重了,宋许拖得出了一身汗,才成功把他大半的身体拖到熊皮上。被她拖动的这个过程里,大蛇一动不动,像一根沉重的木柴,又像一捆吸饱了水的麻绳。
宋许手动将他还有一半拖在窝外的尾巴绕着他的身体卷起来,并在上面盖了另一张从石头底下扯出来的熊皮。
他没有半途挣扎要咬她,让宋许担心他是不是冻出毛病了。她摸一摸蛇身,揉捏一下试试看是不是被冻硬了,觉得好像没有,便小心翼翼解开草绳,拿开套在蛇蛇脑袋上的狼皮。
蛇蛇兽型时是不会睁眼闭眼的,毕竟没有人那种眼皮,眼球外面只是一片保护眼睛的透明鳞片。所以,宋许看不出来他这是又睡着了还是醒着。
“嘿,乌木,你还好吗?”
“乌木你睡了吗?”
没有了漏风的大口子,又生起火,洞内温度升高,宋许总算觉得身体回温了一些。她趴在蛇蛇不远处,逐渐凑近。
突然,蛇蛇吐了下信子。宋许看他不发出凶凶的嘶声了,立马明白他这是醒了神,试探着将手伸过去,这一凑过去,蛇蛇立马张口短促地哈一声。
宋许缩手,看到上面还残留有割原始兽翅膀留下的血,明白了,先去搓一把雪洗洗手上的味道,再来尝试和脑子不清楚的蛇蛇交流气味。
这一次,她把手伸到蛇蛇嘴巴前,他果然没再哈气,反而一直在反复吐信子,像在确认辨别她的味道。
宋许看着他一张蛇脸,总觉得他好像在疑惑什么,疑惑她是谁?疑惑为什么她的气味熟悉吗?
宋许从前确实听养蛇的蛇友说过家里的蠢蛇一个冬眠过后忘记了它的铲屎官树杈子,要重新熟悉,但她没想到,她这个给蛇类半兽人当伴侣的,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蛇信在手掌上贴过,宋许突然抓住吐来吐去的信子,把正在辨认气味的蛇蛇吓了一跳,猛然收回蛇信,脑袋往后缩,默默观察她。
宋许不知道他那大脑袋瓜子里有没有记起双方身份,只是确认他不在无差别攻击人的模式里,她的胆子就成倍增长,一个打滚变成松鼠形态,滚到蛇蛇身边。
她四仰八叉,两腿蹬在蛇身上,拖动熊皮一角盖住自己,疲惫叹气:“累死了。”
大蛇抬着脑袋看挨在身边的松鼠,火堆噼啪两声,他垂下头颅,试探着将脑袋搁在松鼠身上。
温热柔软,带着毛毛的肚皮在他脑袋底下起伏。
宋许抠抠大蛇吻部:“宝,你想起来我是谁没有?”
红眼蛇宝没理她。
“飞来横祸!年轻的丈夫变成植物人,一睡两个月!雪上加霜!再度遭遇袭击,脑部受创变成智障!妻子不离不弃,苦守寒洞十八载!”松鼠揪住自己的耳朵说。
“……还是没反应,糟了话都听不懂了!”
“你这是又睡着了还是怎的呢?”
宋许和蛇蛇叨叨了大半夜,扛不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蛇蛇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成半兽人形态。
如果不是她爬起来时惊动了他,蛇蛇吐了信子,宋许还以为他又睡了过去。一般来说,环境合适是会继续睡的,他这是睡不着了?
看看迷糊的大蛇,再看看遭灾的家,宋许颠颠倒倒地爬起来。
昨天只是简单收拾了下,今天还得把自己被压在石头下的一些器具抢救出来,散落的食物重新摆放。以及,用来应急的原始兽翅膀不可能一直用,她得做个木排替换。
宋许忙碌收拾东西时,捡到昨天情急之下丢到一边的虎牙项链,才想起这回事。她用雪擦擦那项链,提着回到石洞里去给乌木看。
“乌木你看,这个是什么?”
她就在外面待了半天,再靠近乌木,他又有点凶地嘶嘶,换成人的话大概就像是在说:“不要过来。”
宋许:“……”
她停下脚步,慢慢靠近:“乌木?你不会是又不记得我了吧?”
好像还真是,他这傻的有点别致,记忆力都下降了。大概过了几分钟,蛇蛇吐着信子感受够了她的气息,大概又想起来她是熟人了,那嘶嘶声才卡着嗓子停下,朝她吐出的信子打了个可爱的卷儿。
宋许狠狠搓了他一把,将虎牙项链垂在他眼前晃动。彩色的小石头串在一起作为装饰,隔开两大两小四颗虎牙。
乌木没反应。
“这是你妈妈的牙,你把信子吐出来闻闻味儿,这不是这味?”宋许把项链放下。
蛇信慢吞吞吐出来,感受一阵。宋许等了老半天,才见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将脑袋搭在了那串项链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