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月牙泉

拂晓，是月夜最后的倔强。

柔和的光线，从青海的另一头照射过来，把金顶映得更黄，围墙晒得更红。宋召召披着斗篷，站在宴舞厅前，红墙的光晕反射到她的双眸里，眼帘深处的点点残红，令她多了几分惆怅。

“女帝，方才的早膳，见您没有进多少，奴婢拿来了几块烤馕，您是否再进一些？”广目天端着一个小盘子，走到了宋召召的面前，宋召召紧了紧斗篷，朝她摆了摆手。

西北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清晨时分，气温经历了一夜的霜降，还未升华，站在院落里，不由得让人生得一阵寒颤。前面三座金殿里，寺人已经开始敲响了晨钟，念诵着佛经，听着“嗡嘛呢叭咪吽”，心中也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都准备好了吗？”宋召召轻声问道。

“一切都打点妥帖了，樊婆婆给咱们添置了不少干粮和衣物。”广目天道。

“时候不早了，跟珍儿和樊婆辞个行，便出发吧！”

“宋贵人！”此时，樊婆从宴舞厅的院外走了进来，“休息的可还好？”

“都好，都好。婆婆打点的很是周到，这两日，多有叨扰。”宋召召说。

“贵人哪里的话，您救了小姐，便是咱们的贵人。从今往后，只要您一句话，千卜录寺定当鞍前马后！”樊婆说着，示意后面的一个小沙弥过来，只见他端着一个胡杨木制成的盘子，上面盖着一张红色的绸缎。

樊婆将绸缎掀起，里面规规矩矩地码放着十根金条。

“出门在外，携带金银细软自是不便，可是吐蕃与大唐的货币不通，必要之时，也只有这金银可以换些果腹的吃食，贵人还是莫要嫌弃少了些。”樊婆婆说着，便从小沙弥手中接过了木盘子，想要递给广目天。

“钱帛我们自是不缺的，昨日享用了美味吃食，叨扰了一夜，今日又干粮衣裳的装了一马背，一会儿还要借用贵府的花船，已经深感不安，怎可再收你们的钱财？”宋召召推脱着。

“这不是老身的意思，而是小姐的意思。还请您务必收下！”樊婆婆道。

“珍儿呢？怎么不见她？”宋召召左右寻得珍儿不见，便问樊婆。

“昨日之事，传到了内宫，今日一早，赞蒙娘娘便宣召小姐入宫去了。”

“即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再过推脱了。”宋召召说着，看了一眼广目天，她会意，便回到了内殿里，取出了笔墨纸砚，又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张羊皮。

宋召召将羊皮平铺在了地上，广目天研墨过后，她拿起毛笔，蘸了少许的墨水，便在那羊皮上，奋笔疾书起来。

“好了！”宋召召将毛笔递还给广目天，又将羊皮交给了樊婆。

“宋贵人，此为何物？”樊婆问道。

“路见不平，救了珍儿，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受到吐蕃的恩惠，深感不安。珍儿有着先天的缺陷，我这里有一套调理的内功心法，她每日悉心练习，不出一年，便可不用靠那药物维持身体康健，若能坚持十年之久，病根，便也能痊愈了。”宋召召说。

“贵人的本事，老身是见识过的，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樊婆婆说着，便朝着宋召召行了个礼。

“时候不早了，送君千日，终须一别，我等就此别过，山高水长，他日有缘再见！”宋召召朝着樊婆抱拳作揖。

“来人呐！”樊婆轻声唤着，四名小沙弥以及六名护卫便走了过来。

“老身一会儿还要准备进宫去接小姐，方才为了送行贵人，这才在寺内等候，便不去下山送诸位了！”樊婆说着，看向侍卫，“你们几个，随贵人们安全抵达对岸，再回来。”

“是！”众人低头行礼。

码头边，两座花船安静的停靠在那里，东侧的那一搜，人来人往，侍卫们牵着马匹，朝着花船内走去。

这花船有五六间正房那么长，分上中下三层。下层是仓储间，厨房，以及船夫们工作歇息的地方；中层有前后两排小房子供人休息，而最上面的一层，则是可以眺望看风景的露天围栏。

整个船体为铁力木的木材精制而成，上面不仅雕刻着复杂的图腾花卉，还运用了描金工艺。中层船舱上，点缀着以绢布制成的绢花与经幡，远远看去，五彩斑斓。

“贵人，请~”侍卫看着走到码头的宋召召等人，低头示意。

宋召召提起裙摆，踏上了步道，老船木咯吱作响。她径直走上了顶层的小露台，海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在空中翩翩起舞。

“起航！”随着船夫的一声高喊，船头的两座号角，吹着“呜呜”的声音。水手们拉起船锚，杨起船帆，花船便缓缓地驶离了港口。

湖岸，已经愈发的不清晰了，仅剩下茫茫无际的湖面，随着远处的天际线延伸开来，仿佛一幅水墨丹青。船尾搅起的阵阵涟漪，打破着青海本来的宁静，清晨的薄雾，在太阳爬起来后，悄悄地散去着。

“女帝，船头风大，奴婢给您备下了一个暖炉。”梵音天走上了露台，将手中的暖手炉递给了宋召召。

宋召召接过了暖手炉，双手捧着放在了胸前，“你说，莫高窟里面的，是些什么？”

“奴婢坚信，这世上本无鬼怪，不过是一些番外悍匪占据此地罢了。”梵音天道。

“若是寻常悍匪，倒也没有什么，怕就怕是一群武功高强之辈，那就难办了。”宋召召叹了口气。

“女帝，恕奴婢直言，这些年来，您似乎少些许了当年的魄力。”梵音天小声说。

宋召召看了看梵音天，笑了笑。“殚精竭虑，守护歧国十年，我早已不是那个涉世未深，不惧天地的少女。我身上的担子，不仅有幻音坊，还有整个歧国的百姓。为君王者，若是不能为民守土，那还怎可再以君王自居？我并不是惧怕生死，现如今王兄下落不明，我不能以身犯险，拿整个歧国的百姓做赌注。”

“现如今，您的功力，放眼整个中原，也没有几个对手。除非遇到如不良帅或是玄幽鬼母那般的绝顶高手，想必都是能够全身而退的。”梵音天说。

“但愿如此吧。”

两个时辰后。

“落船！”随着船夫一声高喊，船锚钉入了青海另一头的沙泥里，水手们将木板从船头搭在了岸边，七匹骏马，被依次牵着下了船。

“几位贵人，已经到了青海的对岸了。按照赞普大王的规矩，珍公主的势力范围，是整个青海境内，所以我们在未得到大王口谕前，是不能下岸的，小的便送您到这里了。”为首的侍卫说道。

“这一路，有劳了。广目天！”宋召召道。

“诺~”广目天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了侍卫，“我家主子请你吃茶的。”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侍卫忙跪下行礼谢恩，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来，“这是前往莫高窟的地图，未来之路凶险万分，还望贵人们各自珍重。”

“珍重！告辞！”

“驾！驾！”以西凉白驹为首的七匹骏马，飞驰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众人一路朝着西北进发，沿着太阳的方向，直至日落时分。

此刻，玄月已经爬上琼宇，不远处，一排排绵延着的小山映入眼帘。如水的月光，洒向山棱的背脊上，如同一层银霜。山脚下，几只野骆驼悠闲地吃着沙棘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画面，此时此刻，尽收眼底。

“吁~”宋召召等人嘞停了马匹，广目天掏出了羊皮地图，比对着上面的图案。

“女帝，这里应该就是鸣沙山了，按照地图的标注，翻过这座小山丘，有一处泉水，因形似月牙，而称为月牙泉。”广目天说。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正好去月牙泉休整一晚，补充一些水源。”宋召召说着，从广目天手中接过了地图，“月牙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