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天师

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清晨第一抹晨曦，就要洒向大地。西方，月亮和群星正在用最后的余晖，努力地照亮着半边天色，可是日月更替就是如此，任凭谁也无法更改这更古不变的道理。

迦叶寺的厨房，僧人们已经开始蒸上了馒头，热腾腾的蒸汽，伴随着馒头的面香味儿，袅袅升起，满院落都飘香扑鼻。

姬如雪并未唤来九天圣姬接替自己，毕竟宋召召是因为救她而身受重伤的，她的心中不免愧疚。自己仅为幻音坊的一介婢女，却能让幻音之主，歧国之王舍命相救，也不知是前世修来的何等福缘。姬如雪看着达摩院正殿内晃动的烛火，思绪万千。

自在天已然入睡，可梵音天却丝毫没有困意。九天圣姬之中，属她最受宋召召的器重与赏识，她也是众姐妹中，最忠心于宋召召的那一个。这种忠心，已经到了有些变态的地步，哪怕是听到旁人说上一句岐王或是女帝的不好，她便会挥动琵琶，送那人去见阎王。

梵音天倚靠在禅房的门框上，她的一只脚撑着门框，另一只脚脚尖点地，怀中抱着的四弦琵琶，映衬着朝阳与月光，一片混沌。她抬起纤纤玉手，拨弄了几下琴弦，琴弦环绕着粉色的剑气，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传遍了小院。

“姐姐，你也没睡吗？”此时，旁边禅房的门，被玄净天推开了。她与妙成天一前一后从房内走了出来，与梵音天相视一笑。

“女帝伤势未明，哪有心思睡觉。”说着，梵音天看了一眼最里面的厢房，“哪里像那间屋子里的那位，有这样好的心态能够酣然入睡。”

“嘘~”妙成天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敢做，不敢让别人嚼舌根吗？”梵音天嘀咕着。

“自在圣姬的功夫不弱于女帝，况且我听闻，在幻音坊成立之前，自在天，炎摩天与娑罗天只听命于岐王李茂贞，女帝是无法控制她们的。”妙成天小声说。

“不错。昔年，女帝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烂漫少女，她的毕生梦想，就是游历诸国，画下万里河山。那时候，岐王李茂贞征战四方，他的三位妾侍随其征战，这四人均为大天位的高手，莫说是各路诸侯，就算是朱温，李茂贞都是不放在眼里的。”梵音天道。

“我们姐妹虽然入幻音坊晚些，却也在民间听说过岐王李茂贞的事迹。”玄净天道。

“不管在哪个朝代，有军权者得天下，有军功着得军营。三大圣姬就是因为与岐王征战的军功，虽为女子妾侍，可在歧国的地位却是无人能及的。素日里，哪怕是见了女帝，也不过是礼貌性的点头问安，却也丝毫不受女帝的号令。”

梵音天说着，停止了手中琵琶的弹奏，“我与广目天，阳炎天，便是三大圣姬的徒弟。说来惭愧，我师父与我，也不过差了两个春秋。”

“什么？入了幻音坊多年，我竟不知樊姐姐已然三十多岁了。”妙成天有些吃惊。

“算起来，我的年纪，要比女帝还要大上一些。”梵音天说着，朝着妙成天与玄净天笑了笑，“莫说是女帝与我了。你看看咱们幻音坊的九天圣姬，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这便是‘幻音诀’的功劳。”梵音天道。

“那后来呢？”妙成天接着问。

“还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岐王李茂贞离开了凤翔，临走前，她命令三大圣姬尽心辅佐女帝。若不是这条王令，三大圣姬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女帝。”梵音天说着，朝着自在天的禅房撇了撇嘴，“不过你看，某些人依旧可以酣然入睡。”

“如今，炎摩圣姬与娑罗圣姬下落不明，自在圣姬帮助女帝打理歧国与幻音坊甚是辛苦。”妙成天说着，轻轻拍了拍梵音天的肩膀。

“住持大师，不好了，不好了！”此时，慧明的禅房被一个小和尚急促地叩响着。

“阿弥陀佛，何时如此慌张？”此时，昏暗的禅房亮起了烛火，慧明从炕上坐了起来，将衣杆上挂着的袈裟拿了下来，披在了身上。

“门口，门口来了个老道士，吵着要跟咱们讨要吃食。”还未等慧明的房门打开，小和尚便急不可耐地说着。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来者既有善缘，请他到膳房吃些早点吧。”慧明道。

“可是，那老道疯疯癫癫的，若是贸然入寺，是否会有何不妥？况且佛教与道教。。。”小和尚还未说完，便被慧明呵斥住了。

“糊涂。贫僧是如何告诫你们的？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只要能够普度众生，便不应区分彼此。快快请那道士进来用膳。”慧明说着，看了看东边的天空，“天快亮了，我先去达摩院看看慧觉师弟与宋施主如何了。”

“不知女帝那边怎么样了？”梵音天嗅了嗅空气中馒头的香味儿，自言自语着。

“姐姐，咱们去膳房取些吃食，然后去达摩院吧。女帝与慧觉大师经过了一夜的治疗，肯定煞费体力。”妙成天道。

“也好！”梵音天说着，将琵琶背在了身后，走下了两层台阶，“咱们走。”

迦叶寺大门外，老道士的嘴里叼着芦苇杆，看着上面的牌匾，“迦叶寺？嗯，好像没来过。不知道我儿子在不在里面。”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我们住持邀您进院用个早餐。”方才跑去见慧明的小和尚，此时已经回到了院门处。

“甚好，甚好！”张玄陵将嘴里的芦苇杆吐了出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还有，我找我儿子，我儿子丢了，你们可曾见过？”

“阿弥托佛。施主，佛门清净之地，请莫要口出诳语。”小和尚说着，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哎呀，你这个小和尚，年纪不大，却是个老古董，一板一眼的，没有意思。快快给道爷带路！”张玄陵说着，便随着小和尚进了山门。

“雪儿姑娘，你怎么来了？”此时，膳房前，梵音天，妙成天与玄净天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姬如雪。

“哦，慧觉大师与女帝就要出关了，我前来准备些吃食给他们。”姬如雪说。

“巧了，我们也正有此意！”妙成天道。

“哎呀，到了没有啊。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这庙里的伙房可太远了。”此时，远处传来了张玄陵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姬如雪的右腿刚踏进膳房的门槛，便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朝着院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和尚正指引着张玄陵，朝膳房走来。

“你这疯老道，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姬如雪说着，抽出了素心剑，朝着张玄陵攻去。

“你这女娃娃，怎么好生面熟，可是，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张玄陵看着姬如雪，揉着自己的脑袋，可是此时，素心剑已然朝他刺了过来。张玄陵伸出食指轻轻一弹，素心剑便歪了出去。

“疯老道？雪儿姑娘，这贼道士可是那张玄陵？”梵音天恍然大悟。

“不错，就是他！”姬如雪说着，双脚踢了一下膳房院门的门框，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在了张玄陵的身前，她背对着张玄陵，双手握着素心剑的剑柄置于右侧，在空中画着六芒星的图案，素心剑的剑韧闪着寒光，她高喊一句“幻音剑气”，接着朝着身后刺去。

素心剑的剑尖形成了一股蓝色的气流，朝着张玄陵的小腹冲了过去。张玄陵伸出右掌一顶，素心剑被他的力道弹了出去，连带着姬如雪，翻滚着摔在了院落里。

“这老道士功夫不弱，姐妹们，组幻音剑阵！”梵音天说着，率先从背上取下了琵琶。

现如今，中三天与下三天任意三人组成的幻音剑阵，便已经可以达到中天位后期的功力了。昔年朱梁伐岐，六个姑娘联手抵抗大梁名将王彦章，若是放到现在，三人便可足以。

妙成天将手中的玄天伞抛向空中，玄天伞缓缓打开，分出了无数残影将三人包裹在了一起。梵音天挡在了三人的最前面，她弹奏着琵琶，手中的音律剑气源源不断的朝着张玄陵击去，张玄陵的身子，如同被禁锢住了一般难以动弹，而玄净天则站在身后，拉紧了弓弦，对准了张玄陵。

“想不到三个大星位的姑娘组合成剑阵，威力竟能有着中天位的实力。”张玄陵道。

“哼，老道士，怕了吧？现在怕了也来不及了！”梵音天说。

幻音剑阵的绝妙之处就在于，身处剑阵的几人，内力会互相游走，融会贯通，从而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嗖~”玄净天朝着张玄陵射了一箭，梵音天也快速地弹奏着琵琶，朝着张玄陵发射出了数缕剑气，随着一声爆炸声响，张玄陵的身上，激起了一阵烟雾。待到烟雾散去，张玄陵的牙齿，咬着玄净天的弓箭。

“什么！”玄净天有些吃惊。大天位毕竟是大天位，三人组成的幻音剑阵在面对大天位的高手时，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天罚离火！”张玄陵高喊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到了三个姑娘的面前，他双手撑地，倒立起来，双脚闪着蓝紫色的火焰，朝着梵音天，妙成天与玄净天的肩膀踢去，三人手中的兵器应声落地，而三个姑娘，也扶着自己的肩膀，很是疼痛。

“玄天伞的防护，竟然不管用！”妙成天道。

“道爷我只是想用个早餐，你们就诸多阻挠，女人还真是麻烦！”张玄陵说着，摊开双臂，身子往后一倾，他的胸前，便汇聚起了雷电气旋，他高喊一声“雷公灭世”，继而身子朝前一挺，一枚雷电光球，便悬浮着飘在了三个姑娘的面前。

“啊！”梵音天等人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吸引着她们，身体不受控制的往雷电光球处聚集，而光球的雷电打在了她们的身上，灼烧一样的疼痛。

“这光球，怎么会把咱们都吸了过来！”妙成天道。

“走。。。走不开。。。”玄净天拼命地想往外走，可身体酥酥麻麻，不受控制一般被光球吸了过来。

此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曲子，自在天已然站在了膳房的房顶上。她左手拿着箜篌，右手轻轻地拨弄着琴弦，粉色的剑气朝着闪电球飘散过去，顷刻间，张玄陵的‘雷公灭世’便被琴音消散掉了。

“自在圣姬！”三名女子舒缓着自己的肩膀，朝着自在天鞠了一躬。

“嗯。”自在天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张玄陵，“张天师，您不好好在龙虎山天师府纳福，跑到我岐国掀起了无数风云，还将女帝打成了重伤，这笔账，该如何算？”

“什么张天师，是啥狗屁？我不认识！”张玄陵说着，揉了揉鼻子，“你这妮子功夫不错，不过道爷今天是来讨饭的，没空与你周旋。”张玄陵说着，便要朝着膳房内走去。

“笑话，这里岂是你说来就来，要走便走的地方？”自在天说着，拨弄箜篌的琴弦，张玄陵身前的地板上，被剑气打出了一排凹陷。

“妮子，道爷跟你不过是客套两句，可不是真就怕了你！”张玄陵说着，从腰间取下了紫金葫芦，打开瓶塞，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酒水。

“五雷天心诀！”自在天喜出望外，“终于能见识到这门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夫了。”说着，她纵身一跃，跳到了张玄陵的面前。

“妮子，让你见识一下道爷的看家本领！”张玄陵说着，双手汇聚真气，手掌闪烁着蓝紫色的雷电，此时，迦叶寺上方的天空，也变得一片黑暗。张玄陵左右手互搏着，周身的雷电气旋越来越浓，忽然，他背过身去，大喊一声“五雷天心诀”，继而摊开双臂，一道道天雷，便从天空中朝着自在天劈去。

“自在飞天！”自在天将手中的箜篌抛向空中，她周身汇聚着粉色的剑气，朝着箜篌输送着，箜篌不断地颤动，琴弦也变成了金色。

自在天如同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子一般，盘旋着飞到空中，接过箜篌，朝着天空弹奏了数十下，一缕缕剑气朝着空中击去，与张玄陵的五雷天心诀对决后，发出了“轰隆”的一声巨响，整个迦叶寺的上空，都变成了一片耀眼刺目的白色。

“住手~”待到白光褪去，宋召召与慧觉禅师，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此时的宋召召面色红润，而慧觉大师，则左手合十，右手盘着一串檀木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