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死了。
站在公寓楼的楼顶,向下俯视着这一幕的王语,心中为他静静默哀了一秒。
王语也没有想到,当他飞到威尔逊的住所附近,并按照昨天看到那两个人的方向往公寓楼的高处观察时,正好就看见了有一个昨天见过的家族青年站在一间公寓的门口,似乎在给房间里的人放风。
因为肯特家族的人认为昨天卢多维科是在半路上发觉了有人跟踪,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落脚之处已经暴露在了一只乌鸦的视野之内!
王语顺势绕到公寓楼的后面,在窗户旁边偷听了威尔逊与那两个肯特家族高层的对话,随后又在威尔逊离开时飞到公寓楼前面,目睹了威尔逊被活生生勒死的一幕,也知道了和伦戴尔家族作对的帮派的名字。
在那不勒斯,不明不白死掉的人,王语可以说是见多了。
但是像威尔逊这样,一个响当当的船主却死得这么冤枉的,他还是平生仅见。
他大概知道当时卢多维科给威尔逊放的信里面有什么内容,老派黑手党一般不会把事情做绝,如果不是无法调和的利益问题,总会在流血冲突之前给双方留下一些余地。
而威尔逊和肯特家族之间就算有矛盾,难道还能有他和伦戴尔家族之间的矛盾大吗?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肯特家族是个莽夫,他们根本不管那些条条框框,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和伦戴尔家族争夺地盘,而绝不想后果和影响之类的事!
下方,两個穿着工装的青年拖着尸体进了房间。很快,其中一个青年就拿着热水和一条毛巾走出来,把走廊与门框上惹人注目的血迹擦掉了一些。
王语心中略有些担心:“现在这种情况,一个新出现的家族反而要比老派家族更加危险。他们没有对规矩的敬畏,一群人不讲道理地拿着枪上来,也可能乱枪打死老教父。”
而切利尼娜正好人手不足!
王语本来想回去跟切利尼娜报告威尔逊已经死掉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她迟早会知道,对伦戴尔家族的影响也仅限于确认了要重新找私烟销路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关键的消息。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当然是找到更重要的消息!
王语知道,如果能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具体有哪些,整个事件的形势都会变得不一样。
王语站在公寓楼的楼顶,紧紧盯着那扇被重新掩上的房门。过了好一阵子,门口才被重新打开,刚才王语看到的那两个在沙发上端坐着的肯特家族高层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下了楼,身影又在公寓楼的中庭里出现。
王语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脊背,看到他们骑上了门口的两架摩托车。
王语深吸一口气,展开翅膀,扑了扑空气,在摩托车启动的时候,他也从楼顶上跳了下去,展翅翱翔!
跟上他们!
……
穿街过巷,道路在车轮下延展,两旁的建筑物放大又后退,这是骑着摩托车在那不勒斯的街道中奔驰的爽快感。
漫天的阴云浮动着,坎特尔和同伴没有也无暇注意,在天空中一直有一只黑色的飞鸟,跟随着他们摩托车扬起的尘烟。
很快,他们穿过港口区,一路向西,穿过那些属于富人、中产阶级的街区和商业区。两旁的街景迅速地变得老旧,街道变窄,建筑物的外墙由那种新派的灰棕色逐渐往焦黄转变。
街道上方开始出现晾晒衣服的杆子,摩托车驶过时,惊吓到了正在大喊大叫、欺行霸市的十二三岁的男孩们。
那些男孩先是慌忙地躲避,随后又以崇拜与羡慕的眼神望着摩托车的背影,那是他们刚刚正在角色扮演的对象。
最终,在绕过几个贫民区的拐角之后,肯特家族的两个干部停在了一幢三层的建筑物前面。
没有注意到建筑物旁边敞开的玻璃窗上反射的黑色影子,坎特尔当先走上前,推开楼道门。
迎面走来一个染了发的青年,看到坎特尔,他一边打了个手势一边笑着问道:“情况怎么样?”
坎特尔也轻笑一声,回道:“已经处理掉了。虽然昨天乔鲁诺他们跟丢了有点麻烦,但是没了朋友,伦戴尔肯定要想办法再来的。”
“等下面的人在街面上打听一下,弄清楚伦戴尔家族在港口区的驻地在哪里,咱们就去放把火。”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青年有些担忧。
坎特尔看起来并非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他还是说:“不用担心。根据‘他’告诉我们的情报,现在伦戴尔家族分裂得厉害,在教父葬礼之前,他们腾不出手来管这些事情的!”
“况且,他们连我们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在葬礼之后,伦戴尔家族还叫不叫这个名字都是问题。”
坎特尔一边说一边用手势加强自己的语气,让青年放下担忧,转而笑道:“有了港口区的份额,我们也不用龟缩在这个地方了。”
坎特尔想到把伦戴尔家族赶走之后的美好未来,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该死的大家族们,把持着利润丰厚的产业,坐拥着连普通市民都知道的好名声,不用花什么风险就能拿大把大把的钱。
而他们呢?呆在这狗屎一般的贫民窟,这里每一天,每一天都会有一群年轻人被大家族口中的什么“信念”、“缄默”欺骗,宣布新的帮派成立,然后和那些同样龟缩在这里的帮派打生打死,最后角逐出一点连猫都要嫌弃的残羹剩饭!
伦戴尔家族在位置上端坐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幸运儿把它拉下来了。
这时候青年把楼道里的门打开,原来里面是一间光线昏暗的私人酒吧。这时候酒吧还没开门,坎特尔走进大厅,就听见里面又有一个人说:
“坎特尔?‘他’刚才跟我打电话了,他说,现在伦戴尔家族负责港口区的就是原先教父的两个孩子,一个年轻女人,还有她弟弟,一个小孩。”
“还有这种好事?”坎特尔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走过去,开了一瓶啤酒,“我可太喜欢打女人和小孩了!”
此时,方才迎坎特尔进门的那个青年忽然道:“咦?外面窗户上是不是刚才有什么东西?”
坎特尔不由得按照青年的指示回头:“?”
只看见落满灰尘的窗户外,是贫民窟平静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