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子中,王语一看诺威齐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一只乌鸦,又应该怎么解释清楚傲慢的人们对自己的误解呢?
王语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他并不需要诺威齐帮他保密什么,但是让这家伙不出去到处宣扬,倒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把关于乌鸦小队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抬起头,开始审视此时的诺威齐的全身。
眼前这位穿着风衣、带着黑色软帽的青年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肯定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
王语注意到诺威齐的裤脚和膝盖处都沾了些尘土,也不知道方才去哪里摸爬滚打了;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盒钉子——王语知道纸盒里面的是钉子是因为上面印着钉子的图片;
肩膀上挎着一个挎包。
虽然此时的诺威齐从头到脚都不像一名黑手党人,反而像准备去哪里修东西的木匠,但是当经验丰富的王语用目光扫视他的腰间和腋下时,还是注意到了诺威齐的右侧腰际稍微有些凸起,看上去应该是带上了黑手党里较少使用的袖珍手枪。
“……”
此时,诺威齐也注意到了眼前的乌鸦正在观察自己。
他又为王语这种十分人性化的动作稍微抽了抽嘴角,随后才道:
“那个……查拉图?”
王语眨眨眼,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凭他的直觉,他觉得诺威齐应该不是在贫民区里执行什么间谍活动。
不过诺威齐打扮成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王语想了想,拍拍翅膀,飞到诺威齐的手边。
由于诺威齐不太识相的关系,等到王语踹了他一脚,这位青年才后知后觉地伸出攥着钉子盒那只手的手臂,让王语能够站在上面。
诺威齐:“……”
他沉默了一会,随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乌鸦,学着之前看过的切利尼娜与文森佐对待王语的态度,试探般地询问道:
“刚才那些……是你的朋友?”
经过刚才短暂的震撼之后,诺威齐已经稍微冷静了下来,加上眼前王语熟悉的动作,让他认识到了这还是老板家里那只能吃能睡、智力十分惊人的乌鸦。
可是这样一来,查拉图为什么会率领着这么一群乌鸦飞来飞去、欺行霸市,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是查拉图自己的个鸟爱好吗?
还是说,是切利尼娜老板让它来这里,掌握贫民区的状况……?
虽然在半个月之前,如果有人这么跟诺威齐说的话,诺威齐肯定会嗤之以鼻;
但此时他的心中却真的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王语摇摇头,又点点头:“嗯……严格意义上讲,是我刚交的朋友。”
诺威齐:“……”
他当然看不懂王语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但是诺威齐决心不再询问这件事情,只把刚才所看到的画面默默埋进心里。
查拉图有这样的能力肯定是件好事。
这可是一群可以听命令的乌鸦啊!
没准有机会的话,他或许还得请查拉图帮忙呢!
……
小巷里,诺威齐看起来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王语也乐得不用解释。
那么接下来就到他提问的时间了。
王语盯着眼前诺威齐手上攥着的那盒钉子好久了,见诺威齐停止了发问,他就忽然伸出嘴,啄了一下盒子。
“——哎!”
诺威齐没有预料到王语突然发难,他好险握紧了盒子,没有让钉子摔在地上。
“不要啄这个,查拉图,这個不是吃的,是钉子!”
诺威齐扬起手臂,于是王语便拍拍翅膀落在地上,只是目光追随着诺威齐的帽子、钉子以及腰包。
“……”
在认识到王语并不是想和他的钉子碰一碰之后,诺威齐才稍微放松。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王语的眼神,忽然就理解了王语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好奇,我为什么这时候会在贫民区吧?”
小伙子挺聪明的嘛。
王语一乐,点点头。
诺威齐:“……”
这位青年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意识到这时候不可能甩开王语,于是他忽然叹了口气:
“哎……这样吧。”
带着软帽的诺威齐的脸色忽然变得稍微颓然,王语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似乎始终处于活跃状态,一闲下来就要找女人的花花公子露出这样的神色。
只见诺威齐转身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并道:
“……我一不小心撞破了你的秘密。作为交换,查拉图,你也听听我的秘密,怎么样?”
王语:“……?”
王语歪了歪脑袋。
随后他想了想,好奇地蹦蹦跳跳跟上了诺威齐的步伐。
……
王语跟着诺威齐穿街过巷,即使周遭都是杂乱无章的贫民区建筑,随着诺威齐的深入,周遭的景色也变得更加脏乱了:
从街边有些腐朽的木门看进去,可以看见采光不好的房间中黑洞洞的,可却偶尔能听见其中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和咳嗽;
角落处,露天发酵的呕吐物混杂着酒精挥发与小便的味道,一旁是随意丢弃的破碎酒瓶和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碎布片。
即便是王语也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环境,他紧紧地跟在诺威齐的身边,最终,当一人一鸟绕过一个转角之后,诺威齐停在了一栋与周遭那些屋子并没有什么差别的老旧棚屋前面。
棚屋的木门依旧是腐朽的,门把手已经掉了一边。上面的挂锁倒是看起来还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不过此时挂锁并没有锁上。
在王语前方,诺威齐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随后便推门进入了屋子。
王语紧跟着诺威齐跳进了房间,不过接下来,诺威齐说的话便让王语大吃一惊:
“——爸爸,我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
诺威齐还有老爹,还在这贫民区?
王语猛地抬头看向诺威齐,只看见诺威齐默默地走到一旁打开室内的灯,于是本来仅能通过门外的自然光稍微照亮的昏暗的室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此时王语便立刻注意到,在屋内的木躺椅上半坐半躺着一个枯朽的老人。
他的面容与诺威齐有三分相似,却的确像是一个老人:剃了光头,眉毛和脸上盘虬的皱纹一齐险恶地拧着,眼睛也总是眯着,眼神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慈祥;
他裸露的前臂和小腿上凸起的青筋,就好像枯树皮上被虫子咬出的一道道疤痕。
这位老人这样昂起着脑袋,似乎是想让看到的人认为自己很威武——
但是从他微沉的肩膀和靠在扶手上的手臂来看,他确是已经十分虚弱了。
“他妈的!”
就在此刻,老人忽然对着走进来的诺威齐开始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