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含糊应声,垂眸看向她掌心的精致女戒,提点一句:“可有仔细瞧过上面的刻纹。”
虞茉果然被转移注意,怔怔地举高戒指,借着午后敞亮的光线打量。只见银质内壁似有纹路,但过于细微,到了难以用肉眼辨认清楚的地步。
他望着虞茉呆呆愣愣的可爱模样,唇角勾起,另掌一盏油灯:“过来。”
闻言,她转身凑至光下,隐约瞧出来两道人影,过后惊喜地道:“是我们。”
戒圈间的微雕正是初遇时,她与赵浔在草屋躲雨的情形。
赵浔轻点头颅,温声说:“既有劫后余生之幸,又有觅得佳人之喜,思来想去,还是以它为念绘了图样。”
“我喜欢。”她不吝夸赞,撅唇在赵浔颈间胡乱印了几下,很是稀奇道,“《核舟记》诚不欺我,这要是流传到后世,该成为镇馆之宝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她愈发小心翼翼地藏起戒指,口中嘟囔着,“你怎么不早说呀。”
“怪我。”桃花眼弯翘起柔和弧度,带着几分细碎笑意,“还以为茉茉会更聪明些,靠自己就能发觉。”
这话无疑是在虎口夺食。
虞茉涨红了面,气得去咬他。赵浔则不避不让,将唇送上,如两头小兽般耳鬓厮磨。
一时,彼此发丝蹭得凌乱,他锁骨间也多了道浅浅齿印。
加餐过后的赵浔愉悦地替她顺毛,指腹在乌发中缓慢穿梭,令虞茉乖巧得眯起双眼,他低低问:“舒服吗?”
“舒服。”虞茉哼唧一声,伸指摩挲他的眉骨,十分大逆不道地说,“爱妃生得美丽,又惯会讨我欢心,难怪诗中云——从此君王不早朝。”
“......”
赵浔一言难尽地觑了觑她,偏舍不得说重话,最后惩戒性地掐掐面颊上的软肉,无奈道,“你这张嘴。”
她得寸进尺,将双手并拢朝前递去:“那你拷了我,向圣上和娘娘告发,治我大不敬之罪。”
“好。”他圈住虞茉细白的腕骨,“夜里试一试。”
虞茉上当,傻傻追问:“试什么?”
赵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然是拷着你,待我满意了再免去你的‘刑罚’。”
话音暧昧至极,害得她耳根倏地烧透,可又敢怒不敢言,认输般偏过脸去。
闹了小半日,是时候赶在散席前将虞茉送出园子去。
她踮脚吻住赵浔的唇,眷恋地蹭了蹭,故作恶声恶气道:“不许太辛苦,也不许太努力,知道吗。”
十七年,倒还是赵浔第一回听人如此交代自己。
新奇之余,眉眼染上似水情意,屈指刮过她秀气的鼻梁:“亥时前,若我还没过来,记得先睡下。”
“看心情。”
“......”
恰直文莺轻吹哨音,虞茉不再留恋,施力搂了搂他,提起裙裾小跑着出了房门。
轻盈的袖袍被风吹鼓,柔亮发丝也在半空起舞,像是一只翩跹蝴蝶,但只在他的枝叶栖息停留。
赵浔沉默着目送她远走,待虞茉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方恢复往常的疏离模样,唤出侍从,重又回去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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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能见到温府大门时,文莺隔着车帘唤:“小姐,虞......老爷正跪在阶前,可要改道?”
闻言,虞茉睁开眼,透过纱窗往外看,见虞长庆和虞蓉父女俩跪在大路中央,而温家仅有主母蓝氏出面,神色微微疲倦。
“不必改道。”她并非原身,内心毫无波动,大大方方地下了马车,连眼风也不匀一个。
虞长庆原还以为是在做梦,此刻亲眼见到长女死而复生,面色较从前红润,容光焕发,像极了亡妻过去的风姿。
他起身要拦,却因膝盖酸软跪倒在地,口中急切地唤:“茉儿,我是爹爹。”
看来,虞蓉也将她失忆的病症告知了生父。
虞茉转过脸,任由虞长庆瞧清自己眼底的陌生,不含一丝温度道:“是么,但我并不认得你。”
说罢笑着去牵舅母递过来的手,柔声答了几句关乎“残荷宴”细节的问话。
“好孩子。”蓝氏忧心她难做,吩咐小厮把碍事者抬远,回过头道,“父亲想见见你。”
待到了温太傅院中,他老人家正仔细擦拭着发妻和幺女的牌位。听闻脚步声,抬起眼,有一瞬的恍惚。
怔愣过后,笑着朝虞茉招手:“无意间寻到了你母亲儿时作的画。”
她探头去看,见歪歪扭扭的绿柳下,画了一对夫妻,旁边还有粗糙的两团矮小身影。笔锋稚嫩,约莫是五六岁稚童所作。
温太傅慨叹一声,指给虞茉看:“这是你舅舅,这是你姨母。对了,今日可碰上婉儿了?她过去最是喜欢你,还惹得落雪常常吃味呢。”
“碰上了。”她宽慰道,“虽不记得过去的事,但一见就投缘。”
“那便再好不过了。”
静谧几息,温太傅面色渐渐凝重,直白地问:“关于你生父,我想了半月有余,还是决意只将怜儿的坟冢迁回京来,你如何看?”
“一切但凭祖父安排。”
虞长庆手上没沾血,而温家世代书香门第,属清官之流。若为报私仇,罔顾大周律法构陷于他,有违祖训。
如今,官是做不成了,至多能以白身带虞蓉回去萤州,从此另谋生路。
虞茉也不想太傅耗费心神,柔柔说道:“柳氏虽害我未遂,却实实在在杀了人,就由她进牢狱了残此生。至于其他两个,把母亲余下的财物悉数交还,然后才能放他们离京。”
“好。”温太傅点了点头,欣慰地开口,“你变了许多。”
原本以为,外孙女会对生父存有恻隐之心,要求大事化了。又或者,深陷于仇恨,定要闹得不死不休。
可她眉眼间虽有愁绪,但更多是对老者的担忧。
温太傅连连叹说:“变了好,变了才好,你活得通透些,老头子我才能去得安心。”
“祖父。”虞茉眼眶发酸,蹲下身,不赞许地道,“您还未亲眼见我定亲和成婚,说什么丧气话。”
听她改了称谓,温太傅如梦初醒,语含释然:“怜儿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往后,做堂堂正正的温府嫡小姐,有小启和落雪帮衬,裴蓝二家亦会站在你身后。”
只要虞茉想,招青年才俊入赘也成。
但已经私下允诺了太子......
温太傅不禁忧愁——他曾为圣上老师,知悉圣上与娘娘俱是贤明宽厚之辈。
唯独太子殿下,性情冷淡,虽才情出众、礼数亦周全,可作为丈夫,怕是不够体贴。
当然,身为臣民,不敢妄议储君。
可太傅眼底的关切想忽视也难,是以虞茉连蒙带猜,宽慰道:“祖父放心,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