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战火中的日常（四）

一二三团驻地，海布里区三号源石锅炉。

源石锅炉是移动城市的核心，负责给庞大的城市供能。

在进入源导时代后，旧式源石发动机基本上被源导引擎组替代了。

这里依然是城市的致命弱点，如果锅炉遭遇重火力持续不断的轰击，就有可能造成灾难性的殉爆，摧毁一整个城区。

除了三号锅炉，海布里区还有一号锅炉和二号锅炉。

三个引擎组之间的距离呈现三角状布局，维多利亚军队的四个师分散驻守在这三个位置，迎击六个同盟国陆军师（包括两个拉特兰师和一个谢拉格师）

维多利亚守军在这些建筑内周旋，同盟国军队对这三个锅炉的进攻一时也没有放松，白天，维多利亚军队短暂的撤出锅炉区，等待敌军的火力轰炸结束后再悄悄溜回来，到了夜间，他们会在暴风突击队的领导下实施渗透反击。

总之，这种步兵的弹性防御战术在伦蒂尼姆巷战中很常见，双方都在运动中发起袭击，对一块区域的争夺异常血腥。

常常还会伴随着狙击手的较量、坦克歼击营的冲击、火炮集群和空中集群的联合打击，也是一个惨烈的战场。

……

可莉莎脚步蹒跚，打算从四楼下到一楼，走廊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光，她从小就怕黑，但见得多了，也就能克服了。

只不过黑暗中传来路易斯心情复杂的声音，让她相比独自一人稍显安心：“长官，敌人会打到皇家戴尔区吗？”

“不会。”

她小声说，继续摸黑走着，电力两个月前就中断了，伦蒂尼姆如今是一片漆黑的死城。

由于担心会被杂物绊倒，天黑也不适合带法杖作战，因此可莉莎把法杖留在了这里，枪背在肩膀上，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墙壁。

手掌忽然摸到墙壁的一个位置，湿漉漉的，带着粘稠的感觉，可莉莎皱起眉头，把手指在衣服上随意蹭了蹭，努力不去想那是什么。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哒哒哒，往楼下一路走去。

“问这个，是担心你家人吗？”可莉莎想找话茬，主动接话。

“算是吧……”路易斯沉闷不已。

“我担心夏莱尔和我妈，至于我爸那个老混蛋，他还是早点死，我一滴泪都不会流。”

可莉莎心里不太舒服：“别那么说，我小时候独自一人，记事起就在挨饿，世界上没有人对我好，也没人会爱我。”

“你有双亲已经是我羡慕不来的条件，我总是想，我要是有一个爸爸就好了，他不会让我挨打挨饿。”

路易斯冷哼一句，泄气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爸爸了。”

“说起来，你小时候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路易斯很好奇，他总觉得可莉莎有时沉重，有时轻松，好像经历了许多故事，他是愿意多跟她聊关于过去的事。

“吃垃圾呗。”可莉莎闻言语气平静，阐述道：“我什么都吃，垃圾桶的，地上的，别人不要的泔水，城市里的死角总是能有收获。”

“去偷，去找，去求人，有时能得到一顿施舍，有时只能挨一个耳光。”

“我也忘记我大概几岁的时候被一家贵族收养了，他们缺佣人和下人，想要机灵的孩子，我被一个老管家看上了，他是个园丁，这个人慈眉善目，本来是个不错的人。”

“他也是我第一个尊重的亲人……至少我是这样以为的，他告诉我去努力学习，如果我能在城市组织的法学考试中顺利通过，我就可以不做贵族的下人，去当一个法官或者律师，这样就能自己养活自己，把自己赎出来做自由人。”

“你还挺惨，能过这么大不容易。”路易斯被故事吸引了，感叹一句。

“那之后呢？我猜你成功了？你做成法官了吗？”

“……”可莉莎闻言心里一痛，这些早年经历她都没有跟谁提过，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要是感兴趣，以后再跟你说。”

“好啊。”路易斯露出笑容。

走到外面，推开门，迎面而来的风雪让可莉莎缩了缩脖子，这场黑色大雪带给士兵们的还是浓重的新奇感，有些士兵打起雪仗，他们感受不到可莉莎那股沉重的心情。

她看到这一幕想起的是末日，而士兵们就仅仅是感觉这异常的天气比较壮观罢了。

可莉莎刚走出门，就发现一个雪球从自己眼前飞了过去，正好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长官！”一名步兵看到了可莉莎，不禁愣了下神。

“你好呀。”可莉莎抿唇一笑。

“嘿，连长！要不要一起来玩玩？这雪真有意思！”

约翰哈哈大笑，手里搓着雪团，这个糙汉子把那挺机枪扔在了墙角。

相处久了也知道可莉莎没什么官架子，他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又往这里丢了第二个雪球，只不过被她灵活的躲过去了。

可莉莎未做言语，弯下腰也搓了一个雪球，然后转过身去，抡起手臂把压实的雪球狠狠摔在了墙上。

嘭！巨大的响声吓了他们一跳，这里是源导锅炉区，发电站的钢墙都是硬质钢强化过的。

但就是这样的墙壁，这枚黑色雪球还是在上面砸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金属凹陷，雪球随后碎成两半，旁边的路易斯的眼皮剧烈跳了一下。

所有人呆若木鸡。

可莉莎耸耸肩，示意道：“这黑雪太硬了，里面全是源石。”

“用点力的话可以把脑袋砸爆，堆厚实点都能挡子弹了，你们确定要用它来打雪仗？”

“……呃。”约翰尴尬的低下头，两名站岗警戒的士兵见状也快步离开，生怕下一秒就会挨骂。

“长官，你们要出去？”这段小插曲结束后，约翰立刻又变得正经起来。

不等她说话，路易斯抢先回答：“嗯，我们去找点吃的，我看后勤那帮混蛋想饿死我们，三天了，什么补给都没有。”

约翰寻思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前两天萨尔贡人的攻势猛烈的跟孙子一样。

大炮覆盖两遍之后步兵冲，步兵冲完飞机轰。一些隔离桥被炸断，要不是源导锅炉的建筑还算结实，他们根本守不住这里。

“你们去哪找食物？”约翰连忙追问。

“三公里外，有一家超市，我们去那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点剩下的东西。”路易斯轻松说道。

“我们走了，要是明天早上还没回来，那就是被困住了，汤米负责指挥战斗。”可莉莎吩咐道，然后叫上路易斯，附身走到那密密麻麻的一层铁丝网旁边。

约翰心悸的回答说：“知道了，一路小心，听说那一带的拉特兰狙击手很猖狂。”

可莉莎点头记下，悄悄用刺刀挑开铁丝，爬上战壕，趴着从铁丝网中间的缝隙穿过去，还要当心不被上面的锋利倒刺勾住。

横穿过这堆血腥的铁丝网就要花上几分钟，上面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肉。

这个月的炮火冲刷已经把这些杀人器具变得像是被血泡过一样。

可莉莎吞了两下口水，几分钟后，临近阵地工事边缘，又看到了自己在工人宿舍三楼窗口看到的那具尸体，近距离观察一下，他的样子更加渗人了，两只眼球暴凸出来，皮肤灰白，被一层薄薄的黑雪掩埋。

身体里的源石也开始自燃了，想必很快就会被侵蚀成一堆源石尘，可莉莎行了一会儿注目礼，略感沉重的撇开视线。

路易斯显得笨拙一些，在战壕里爬上平地后，用了几分钟才穿越铁丝网赶上来，他浑身沾满了灰尘和积雪，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枪响了。

突突突！

他们两个均是一愣，紧张的看了几眼黑暗的废墟，不知道哪里在开枪，声音在刺耳的寒风中飘忽不定。

可莉莎盯着机械表的时间，凌晨三点十四，最好在天亮前赶回来。

“我们走吧，抓紧时间。”她指了指超市的方向。

路易斯点头，看着对方的眼神，下意识去抓她的手，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担心以后没这个机会了，于是两人都愣了一下。

“别摔了。”

“嗯，把你的武器检查好。”

两人很快离开了朦胧的月光正面，身影的轮廓也逐渐消失，被漆黑无比的城市废墟所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