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黑暗时代（八）

移动城市已经离开了，沙阿曼之战落下帷幕。

在七号航道战场，斯卡恩的追击部队已经离开了移动城市，打扫战场的平民已经开始搬运尸体，整个沙漠上响起了欢呼声，萨尔贡帝国士兵正在清点战利品，但是没有人有丝毫懈怠。

总共1500名绿茵骑兵分散在这片沙漠上，他们按照艾伯图的指令行事，随后前往金土城与大军汇合。

绿茵骑兵是这一时期萨尔贡轻骑兵的主力，也是萨马拉地区常见的精锐骑手。他们身披轻甲，沙漠战马上虽然没有披铠，但是都安装了马镫。

每个骑手常备35-50发硬钢箭矢，配备了最大拉力可达150公斤的精钢复合弓，除此之外，每个人都有可以劈砍的长弯刀和骑枪，可以用多种方式攻击。

斯卡恩心情复杂的望着沙塔希的人头，那东西正在被几名士兵悬挂在高处，而身体残缺不全的部分则被焚烧销毁，一座座燃烧的火堆宛如天桥，将这些忠勇的灵魂全部送往另一个世界。

“我们已经开始追击了，斯卡恩将军，务必全歼这些野人。”一名萨尔贡士官骑着马抵达附近，朗声说道。

另一名手持巨大长槌的阿达克利斯人也骑马跑了过来，信心十足道：“敢攻击艾伯图大人的城市，这次让他们全都有来无回！”

斯卡恩心思缜密，考虑到逃走的荒野反抗军不足4000人，而且都是残兵败将，这1500轻骑兵足以全灭他们了。

“追击吧，各位，务必要注意时间，我们的目标是金土城，那就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斯卡恩冷冷说道。

“明白了！”两位军官应声回答道。

……

……

哪怕很多年之后，在跟可莉莎与李澄对峙时，戈达都没有忘记这一天的耻辱。

战友的鲜血溅射在自己身上，他们的尸体倒在自己身后，不管是朋友还是理想，都在这一刻被击打的粉碎。

这是第八位戈达追随的感染者领袖，亦或者荒野领袖，他们都被无情的击碎，像是蚂蚁般被碾死。这让他萌生了极端而悲哀的想法，如果有一种微小的可能，让全泰拉都变为感染者的世界，那么这里将再无对立，可以消除感染者的歧视。

最重要的是，人们将不再恐惧天灾，城市和荒野重新归于一体，当这个信念逐渐有了可以实现的可能，戈达便一路朝着那个方向走下去了。

呼哧！呼哧！

二十多个人奔跑在沙漠中。

戈达独自在前，另外十几个荒野士兵在后。

他们的身后是萨马拉沙漠最矫健强壮的骑射手，马蹄声阵阵，战场上空残阳如血，无数荒野反抗军士兵在追击中被砍倒。

短短几秒钟之间，几发闪烁着阴冷寒光的箭矢直冲脖颈，射穿了两个人的喉咙。

这让戈达更加恐惧，他感受到身后逼近的箭矢，回身直接一刀将其劈成两半，继续向前狂奔。

在灰色军马上的萨尔贡骑手愣了一下，随后抽出了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连续射了两发，裹挟着破风声直冲后背，力道惊人。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名反抗军战士停下脚步，举起盾牌帮助戈达挡下了那几枚箭矢，随后举起武器冲了回去：“戈达！记住我们，为兄弟们报仇！”

紧接着，这个人就被乱刀砍死在身后，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戈达，快走，我希望你未来能给我们复仇，干掉移动城市的走狗！”

“荒野万岁！”

越来越多无力逃亡的荒野感染者，在此时毅然决然选择回身赴死，他们都渴望戈达能有朝一日带领他们东山再起。随后一抹鲜血飘洒而过，他们甚至不能让马蹄有半分的停顿，钝器狠狠地砸烂了他们的脑壳，只剩下尸体留在原地静静自燃。

戈达心如死水，他跟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身体也越来越无力了，双目通红，咬牙切齿，他知道沙塔希已经死了，那个一直想让大荒野反抗军取得权力的领袖已经死在了这片悲凉的黄沙中。

他恨！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恨这不公的世界永远不能让正义的一方获得胜利！

骑手从侧面逼近，正准备一枪刺穿戈达的胸膛，突然间！巨大的暴风冲击波从前方扫荡而来，压裂了地面，卷起四周巨大的沙土与石头直接将他连人带马砸倒在地，全身的骨头瞬间尽数碎裂。

轰！这个规模巨大的法术继续向后波动，带着气浪和冲击波划开空气，仿佛整个空间都跟着震颤了几下，千万个碎裂的土石宛如阔剑地雷爆炸的弹片，击碎了身后的几名骑手，变成了一滩恐怖的碎肉……！

这个惊人的法术让继续追击的骑手大惊失色，连忙停下。

但是随后，瓦伊凡青年出现在他们身后，脸上带着一股轻蔑而自信的微笑，手上的长剑上忽然间爆发出闪烁逼人的强烈黑光。

下一秒钟，这轮恐怖的法术刀锋从左到右横扫过去，强烈的光芒盖过了炎炎白日，这些骑手的身体竟然被横向切为两半，一左一右倒在地上，地面顿时全都是变为两截的人体组织，切面整整齐齐，极其恐怖骇人！

“不要杀我！我投……”一名侥幸活下来的城防军骑手惊恐无比，摔在地上狼狈的刚喊出声，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观察者伸手捏住了他所在的空间，然后狠狠一压，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空气就把他活活压碎了，爆裂开来的五官甚至飞出来一颗眼珠子。

他冷哼一声，松开了束缚着的空间，一具凄惨的尸体无力垂下。

荒野大反抗军的覆灭不出所料，观察者很清楚。

这支队伍进攻移动城市的鲁莽之举不会成功，但是这场战斗依然带回了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是一种流淌在骨子里的仇恨。

“……是你们？”戈达惊魂未定，稍微喘了口气。

好惊人的法术力量，这两个人，果然都是怪物，戈达忌惮无比，就连这样的人都没办法干掉移动城市的首脑？

“真狼狈啊。”观察者淡淡道，“趁他们还没来，赶紧离开吧。”

戈达心灰意冷，惨然笑了几声，这笑声持续了几秒钟，他才悲哀的说道：“我又能跑到哪里啊？”

“我问问你，到底哪里又能容得下我们啊？容纳像我们这样的感染者？如果有这样的地方，我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瓦伊凡青年擦了擦剑锋上的鲜血，附近的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从旁边跑过，他走到观察者身边，低沉道：“我就知道，参与这种世俗战争没什么好事。”

“看着他们死去，你居然不感到一丁点悲伤么？”

观察者无动于衷，瞥他一眼：“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你就不用做什么事了。”

“你打算复仇么？”他问了戈达一句话。

戈达咬着牙，在愤怒彻底支配头脑的时候，他的话语都是不理智的，此时死死抓住拳头：“我所熟知的领袖都已经死了，现在还能怎么办？”

“想复仇，当然想，我做梦都想把移动城市的混蛋剁碎。”

观察者此时打断了他，说了一句让戈达有些意外的话。

“加入移动城市吧。”

观察者微笑起来，缓缓解释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完成复仇，我会赐予你一件足够颠覆移动城市的东西，你在城市里寻找机会，到时候就足以凭借它夺取城市的最高权力。”

“到时候，你能完成沙塔希的意愿，对么？”

“……这怎么可能。”戈达立刻愤怒道，面孔都有些扭曲。

他觉得眼前这个游侠术士是在胡扯，如果有这样的东西，他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瓦伊凡青年冷哼一声：“你该感谢萨尔贡帝国，像你这样的，在乌萨斯早被缉查队送到集中营里弄死了。”

“现在，你能复仇的机会在我们手里，你如果连这点耐心就没有，那你就回去跟城防军的骑手摔跤吧，看看你的愤怒能不能让他们退却半分？”

戈达沉默了一会儿，正如观察者所想的，他不是什么鲁莽的人，正相反，他眼中的黑暗与仇恨，可能比任何人都要大。

“你有什么东西能帮我占领一座城市？”

观察者拿出了一个小的挂饰，里面储存着一个来自北境异国的亡灵法术……

他如此解释道：“这个里面的法术，能够让死者为你而战，他们会被变成漆黑可怖的钢铁之躯，然后以迅猛的趋势发展到整座城市。”

“所有人都会被变成这样的东西，我称其为镧尸，这个法术则被北疆的秘术师称为红帐，这是一个天灾级法术，被储存在这里面，你可以用它的力量给感染者开辟一个未来。”

戈达惊疑不定：“死者……复生？”

“我不相信以这样的东西，就足以干掉一座移动城市，就算是天灾级法术也一样，他们那里也有无数能人，有些城市也不缺乏强者坐镇。”

观察者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哀思，在这个时候，他摆出了一个大拯救者的姿态，然后缓缓把挂坠丢在了这里：“事在人为，从来如此。”

“这个法术有何种威力，不取决于我的话语，而取决于你的做法，正如同有人拿起锋利的尖刀可以杀人，而有些人只能用来切菜。”

“感染者的黑暗时代太久了，久到让我都有些厌倦起统治者的傲慢无德。如果你能摧毁一座移动城市，亦或者用这种力量取得权力，那至少能让泰拉改变些什么。”

“你愿意么，担任感染者的救世主？让泰拉每一个迷茫的灵魂都得到目标和方向？”

戈达思索片刻，决定了自己的方向。

……说的没错，他要带着无数感染者领袖的鲜血，化身泰拉的救世主，摧毁这片暗无天日的大陆，这就是莫大的救赎。

在心神剧震之后，他捡起了那枚挂坠，低声道歉：“观察者先生，我该去哪里？”

“最近的移动城市……是萨克多斯吧？”瓦伊凡青年道。

观察者指向西方，道：“我愿意跟你约定好，如果你摧毁一座移动城市，我就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协助你。”

“如果你没有成功……那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当今天没有救你。”

戈达点头：“我会记住的，那就以萨克多斯为起点，我会让这座城市在我的脚下臣服。”

直到很久以后，Rick也在思索，他当年在北原取回来的天灾法术，是否真的酿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亡者法术第一次把镧尸带到了世界上，在萨克多斯事件后，它的样本留了下来，随后在世界大战时期，被希之翼公司创造出来用于生化武器。

这些被唯心力量创造出来的病毒，在世界大战中逐渐衍生出了大量的变体，蔓延到了大陆每一个角落，杀死了数亿人之多。

但是，此时的戈达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也不知道手中的法术会有何种作用，他带着一腔隐藏在心底的怒火与悲伤，走向了西萨尔贡的方向，最终成为了一个偏执的救世主。他的所思所想，全都停留在了狭隘的角度上，只要消灭移动城市，把每一个人都变为感染者，泰拉的分歧便会彻底消失。

泰拉的一条世界线就这样诞生了，在四维空间的无数世界里，它可能实现，但很幸运的是，这个阴谋在大多数世界线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