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见了故人的缘故,心里一丝惆怅总是无法消散。
花台旁静坐了半小时,李雨游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偏偏此时,原本以为绝不会在今日响起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李雨游在屏幕上看到了不陌生却意外的两个字:闻绪。
第9章朋友
“李医生?”
“是我。”
闻绪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他的声线本就偏低,在电话里显得更为沉缓:“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意外受了点伤,不知能否请你过来看一看。”
“受伤?”李雨游微微皱眉,“什么伤?”
“皮外伤,”闻绪简短地回答他,“不小心被烫了。”
李雨游没有立刻回答。
上次从闻绪家里离开后,他总在不同时刻琢磨着与这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除了联系成薇,他也曾在不同渠道搜索着安、闻两家的信息,企图了解他们是否有敌对的势力,然而收获寥寥。所有能被搜寻到的新闻都是正面的,没有任何有效的线索,就算存在商业上的竞争者,也都呈现出一种良性竞争的趋势。
他方才刚把东西送去检测,还不清楚情况如何,但这栋房子终归是有些潜藏的危险。然而不去的话,一是明面上说不过去,二来如果他一直避而远之,他可能一辈子无法知晓答案。
“李医生?”见李雨游没作声,闻绪唤了他一声,“如果有事的话也没关系,我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不用勉强。”
“我没事,”李雨游放弃衡量,选了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我现在就过来。”
没关系,那天自己隐藏得很好,并且他只是一个职业技术学院出身的庸医,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小时后,李雨游再一次踏进了闻绪的房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栋房子今天格外冷清。门已然开着,进门后没见到任何佣人,闻绪一个人静坐在餐桌旁,他甚至没有开灯,成了黑暗里的一片阴影。
看见李雨游进门,他才缓缓移动,侧灯、挂灯有序亮起,闻绪开口打破了沉静:“抱歉李医生,这么晚了麻烦你走这一趟,事发突然,其它医生平时没什么联系,一时也想不到别人了。”
“没事,应该的,”李雨游走到他旁边,客气地问,“您伤在哪个位置?”
闻绪把手伸过来,转了个面——腕骨旁边有一大片红肿的区域,分布着大小不等的水疱,是稍微有些严重的烫伤。
看上去应该挺痛的。
李雨游继续问:“是怎么伤到的?”
闻绪表情自然,似乎没有因为疼痛而难受:“日子特殊,进了一次很久没进的厨房,但确实技术不熟练,对器具也有点陌生,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李雨游凑过去瞅了一眼伤口,应该已经用冷水清洗过。
他在医疗箱里找着消毒针:“今天怎么屋里只有您?”
“过节嘛,”闻绪垂着眼回答,“需要两个人的空间,不久前瑞昀吃完饭回去了。”
李雨游找到了消毒针,提前预警道:“可能有点痛。”
“没关系。”
李雨游左手扶住闻绪的手臂,感受到他青筋的纹路,小心翼翼地刺着大水疱的边缘。闻绪的“没关系”果然不是一句虚言,针落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反应。
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除了李雨游动作带出的些微声响,没有任何杂音。
大概闻绪社交惯了,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李医生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李雨游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我哪有资格过节。”
闻绪隔了很久才问下一句,仿佛真的在闲谈。
“为什么呢?李医生不想找个伴吗?”
“惭愧,我这样的人家看不上,”李雨游敷衍地回答,“也不是所有情侣都能像您跟安小姐一样和睦的。”
他还等待着闻绪的回答,但闻绪却笑而不答。
于是李雨游在刺下一个水疱前,试探着问:“您跟安小姐今天怎么过的?”
闻绪想了想:“瑞昀喜欢逛展,包场带她去了一个美术馆,可惜中途又有工作耽搁了,看得不太尽兴,送了她一枚蓝宝石胸针,然后下了个厨。”
他的视线回落到自己手上的伤,耸耸肩:“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已经布置得很精密了,投其所好,”李雨游不走心地夸着,“真是令人羡慕啊。”
第一步处理完毕,李雨游把闻绪的手平放在桌上,给他涂了一层烫伤膏。
“这几天要小心些,避免紫外线直射,小心冰水,不要乱碰,也小心感染。”李雨游一边涂一边交代着。
闻绪仔细地听着,突然问道:“可以饮酒吗?”
“这倒不碍事......”李雨游正常答着,突然想到什么,“您不是不喜欢饮酒?”
闻绪直视着他,目光与语气都一样平淡:“我骗了你。”
李雨游的手停滞在半空,良久才疑惑道:“啊?”
闻绪倒没什么表情,自然而然地解释着:“以前有段时间,很喜欢跟朋友喝酒,我们酒量都还算不错,每次也能喝得尽兴,跟瑞昀订婚以后,她有些反感酒精,于是就戒了。”
李雨游这才露出领会的表情:“啊,是为了跟安小姐的感情,婚姻就是要妥协和磨合嘛,理解,理解。”
闻绪说:“可是我经常想跟她解除婚约。”
李雨游像个傻子一般又张大了嘴:“啊?”
“只是想想而已,”闻绪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忽然问,“我能抽根烟吗?”
“请......请便。”
闻绪拿过烟盒,但左手被桎梏着,动作不便,于是李雨游拿过他当初好奇过的小方块打火机,却不知道怎么操作。
闻绪这次倒不客气:“转一圈,速度要快。”
李雨游依言操作,火苗翻腾而出,闻绪脸凑过来,将嘴里的烟点燃,他的睫毛很长,在火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闻绪吐出一口烟,烟雾散开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有一些可怜。
李雨游不明所以:“能......吧。”
“我其实活得很累,”闻绪在呼吸之间突然显得很疲惫,“总希望让所有人都满意,尽可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有时候要隐藏自己的爱好,有时候要假装变得沉稳或者活泼。跟瑞昀也是两家很早就定下来的,众望所归,但我偶尔会想,我们俩是不是真的那么适合?”
李雨游不知该怎么接话,半晌才问:“您跟安小姐聊过吗?”
“没有,”闻绪摇摇头,“我害怕她受到伤害,我希望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强大的人。”
他今天只穿了家居服,左手还受着伤摊在桌上,没有往日那种从容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