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知识,完全不相信任何迷信因素,因此郑重其事地询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的?”
闻绪承认:“我们每次见面之前我都会先跟踪你大约半天。”
李雨游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这应该不是一个很有道德感的行为吧?”
闻绪坦然以对:“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啊。”
闻绪的这句话让李雨游很放心。
彼时他已经是一个深刻领会社会责任的人,按理来说,闻绪送了他东西,他也应该以同等价值的物品回报,但他没钱也不能找游琴要钱,如果闻绪是一个好人的话,他会觉得很愧疚。
但既然每次闻绪都跟踪他,是闻绪先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因此可以抵消。
这一次分别的时候,李雨游说:“不要给我带东西了,我看见你是坐车来的,下次跟踪完我以后,让我上你的车,我想去那座山顶上看日落。”
闻绪善意提醒:“那就不是跟踪,是绑架了。”
李雨游认真考虑后答复:“我赋予你绑架我的权力。”
第六次见面,李雨游跟闻绪一起,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夕阳。
李雨游第一次问闻绪:“你家里是干嘛的?
闻绪很认真地回答他:“开杂货铺的,卖东西。”
所以他才什么都有。李雨游对这个职业有了一丝憧憬:“这么赚钱吗?”
闻绪点点头:“生意还不错。”
黑夜一点点吞噬余晖,闻绪兴致寥寥:“夕阳还是在海边比较好看。”
李雨游见过海边落日的图片,但力不能及:“这得坐飞机吧?”
闻绪说:“这很简单,我家也卖飞机。”
此时的李雨游已经是一个会解很多复杂难题的、有高水平逻辑思维的人了。
他半是羞愧半是无奈:“你又骗我。”
闻绪对他反应的兴趣比夕阳大:“因为你每次都很好骗啊。”
明明自己的思维分辨能力在一步步成长,可惜闻绪的骗术也一步步提高。李雨游对此很烦恼。
但他马上又好奇了另外一个问题:“有钱人家的休闲娱乐活动应该很丰富吧?你为什么每段时间都来跟踪我,还给我送东西?”
闻绪答得很平静:“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李雨游的脸倏然变得比最后那点残存的晚霞还要红。
闻绪反问:“怎么,你看不出来?还是你不喜欢我?”
“等一下,”李雨游打断他,“这个题干超纲了,我还没有学习到相关知识点。”
闻绪是一个很擅长撒谎且很难被识破的人。
李雨游不知道这句话他是不是认真的。
他试探着问:“你是骗我的吗?”
闻绪耸耸肩:“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多说几次。”
第六次跟第七次见面之间距离了很久。
久到李雨游无数次在黄昏时分想到闻绪,无数次思考闻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经过他对若干相关论文及材料的检索,他知道这类现象是对喜欢的行为阐述。
他们的第七次见面,闻绪没有能够开着飞机带他去海边看夕阳,他这次连跟踪的步骤都省去了,一共也就停留了半个小时。
“抱歉,”闻绪对他说,“这段时间家庭情况有点复杂,我不能离开太久。”
李雨游看了他很久:“所以你就是过来见我一面?”
“对啊。”
“......何必这么浪费时间。”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但李雨游还是没能为这道题写出解答。
因为他在几则新闻上看到过闻绪的名字,已经知道闻绪是谁、家里到底卖的什么东西了。
李雨游的生活仍然遵守着游琴教给他的,人与人之间应该等价交换的价值观,并且对现有条件做出了判断:闻绪能给他的任何一件东西,他目前都无法偿还。
他后来明白这是对自卑这个概念的行为阐述。
这半小时的最后一分钟里,闻绪告诉他:“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应该可以带你去海边看夕阳了。”
李雨游跟闻绪相处久了,虽然不能确保百分百成功率,但经过多次总结失败经验后,还是能够掌握一些判断闻绪是否骗他的技巧。
根据他此次观察,闻绪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打算对他说谎。
但这句话还是变成了一句谎言。
他们很久没能见到下一面。
一个月后,游琴在小医馆里与世长辞。李雨游出发去了十一区。
他不知道该不该给闻绪留个信号。
不留的话,如果闻绪找他要怎么办?
留的话,他想要闻绪做些什么呢?
最近的新闻已经开始写闻绪未来的联姻对象了。而李雨游目前还不能算出闻绪那句“我喜欢你”的真实率能否达到百分之百。
思来想去,李雨游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案——他在他们看夕阳的地方,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自己会去十一区找一个叫刘先明的人。没有说希望他来,也没有说希望他不来。
李雨游才到十一区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次闻绪。
因为他面临的任务很重,适应新生活、适应新方向,每天都学得很疲惫。但他逐渐开始期待闻绪能来。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像刘先明那样的人,以后就不会什么都拿不出手了。
虽然现在离这个目标还很遥远,但如果足够努力的话,这件事情是有成功的几率的。
进入军科所很久之后,李雨游开始后悔自己的纸条留在了偏僻的地方。
闻绪会不会没有找到?毕竟他对看夕阳这件事毫无兴趣。
要不要回去一趟,重新留个纸条?
要不要直接去找一次闻绪?听说闻绪家里的公司就是那栋很高的楼。
李雨游踟蹰了很久,最后决定再等一等。
等他跟着刘先明完成更多项目,等他再多积累一些底气和勇气。
李雨游等来了刘先明的通知——他们要接手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他忙得昏天暗地,然后项目被中止了。
中止当天夜晚,李雨游莫名觉得有些难过,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己突破不了的壁垒。假期里,陈徊带他去了几个周边景点散心。
在回军科所的前一天,陈徊给他倒了一杯酒:“不要想太多,借酒消消愁,喝完之后明天继续回去工作就好。”
李雨游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喝完之后觉得头很晕:“度数这么高吗?”
“不高啊,”陈徊看了看酒瓶,“你平时不怎么接触,头晕很正常,待会就好了。”
但一整夜都没好。
陈徊扶着他回到军科所,在银杏树下,陈徊突然开口,这次声音格外厚重,一直在耳边环绕不去:“小游,你这辈子是不是还没对谁心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