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幻觉

“……颅脑内部存在高密度阴影，目前还看不出是什么，但是肿瘤的可能性很大，我这里建议你去更高级的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的李开走在医院的走廊中，脑海中还回荡着医生刚刚的那些话。

高度疑似颅内肿瘤，且至少已发展到第三阶段。

通俗来讲就是已经到了晚期。

之所以说是疑似，是因为他的大脑扫描图像有些奇怪，那一块阴影区域和常规的肿瘤阴影有些不同，是那种纯粹的黑色阴影，就像是那一块区域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一样。

因此医生也没有百分百认定为肿瘤，只是说高度疑似，让他去其他医院进行更全面的详尽检查。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查出是别的什么问题，而不是肿瘤这种东西。

对于医生明显是宽慰的话，李开心中只有一片凉凉。

来医院之前，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上这种绝症。

从上半年开始，他的大脑就一直时不时隐隐作痛，同时出现各种幻视幻听。

这些症状一开始还很轻微，出现的频率很少，只是偶尔才会出现，对生活的影响也不大。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症状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因此他才特意来了一趟医院，结果却没想到检查出了这种问题。

尽管医生也告诉他说就算是肿瘤，这个阶段的脑瘤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希望，要让他保持良好的心态，但是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不过是医生的安慰话罢了。

先不说成功治愈的几率究竟有多少，就是治疗所需的高昂费用都不是他能拿得出来的。

就在李开失魂落魄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噪音猛地钻入了脑海之中！

嗡！！

伴随着大脑中的刺痛与眩晕感，无数密密麻麻的白点出现在李开的视线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种变化仅持续了一瞬。

可待到视线恢复正常之时，他视线中的事物赫然已经发生莫名的变化——

原本前方不过几步就能走到头的医院走廊，这一刻仿若向前延伸了十倍不止，冗长的走廊尽头也不是明亮的大厅，而是一片深邃无比的黑暗……

“……又来了。”

李开脸色微变，这正是他这段时期频繁出现的幻觉。

漆黑深邃的走廊尽头就像一个恐怖巨兽张开的大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压抑感，让他充满了不适。

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的李开用力晃了晃脑袋，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的事物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

离开医院，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他的租房，总共十几个平方的一个小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外，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回到租房的李开没有做任何事，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尽管期间手机响了好几次也都完全没有理会，慢慢就这样睡着了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一阵强烈的饿意才将李开从睡梦中惊醒。

而这时整個房间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开本来并不想动弹，可实在耐不住腹中的饥饿，最终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家里没有东西吃，他拿上手机下了楼，来到了一家附近的超市。

在超市里拿了一大袋方便面，再加上一打纯净水，拎去前台那边。

李开扫了一下墙上的收款码，付了钱。

手机上很快就收到银行来的信息，上面显示他的银行卡余额还有2688.45元。

这两千多块钱正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

今年二十二岁的他于上半年刚刚毕业，然而由于所选专业不行，再加上这两年经济形势足够拉胯，让他一毕业就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窘迫境遇。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原本李开还没有将找不到工作的事放在心上，觉得自己的时间还很长，却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步入了倒计时……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开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看起了手机上的那些未读消息。

首先是房东的消息。

李开不用点开都知道是涨租的事，房东为这事已经找过他几次了。

不过房租本就没到期，再加上身上又出了这事，他完全没有心情理会房东，直接划了过去。

再翻下去，是大伯发来的一条信息，是老家这段时间在搞平坟，葬在田里的坟都要迁到公墓里去，马上就到他家了，让他到时候回去一趟。

回了大伯的消息，正要继续看其他消息的时候，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他的大学同学司鹏，也是李开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

“喂。”

李开接通电话。

“你小子总算接电话了，下午干嘛去了，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都准备帮你报警了。”

司鹏在手机里叫道。

“遇到点事，正准备回你消息。”李开有气无力，说道。

“你没事吧？怎么焉了吧唧的？”

司鹏听出李开语气有些不对，立刻关心了起来。

“没事儿。”李开不想说自己身上的事，“有什么事吗？”

“真没事？要是遇到什么事别藏着掩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司鹏说道。

“真没事。”李开早已习惯了对面那家伙的热心肠，心里暖了一暖。

“没事就行。”司鹏说起了正事，“下周的周六周日有没有空，我这边要几个托，还是老价钱，一天150包午饭。”

司鹏现在在一个房产公司做销售，他们公司经常会在一些新楼盘开盘的时候找人去扮做买房的人，以此营造那种楼盘火爆供不应求的假象，从而吸引真正的客户。

此前李开就经常去干这个兼职，赚点外快零用。

但是现在……

李开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道：“有空。”

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在病死之前总不能先饿死。

“行，到时候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对面挂断了电话。

李开将其他未读信息一一看过后，接着便打开浏览器搜索了起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信息。

“短则几个月，多则两三年么……”

李开看着上面的数字，心中反而莫名宁静了下来。

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活好几年，这已经超出他之前的心理预期了。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

那就是剩下的这段时间，他该怎么去度过。

*

*

*

一直等回到家，李开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首先就医这个选项被他直接排除了，原因只是没钱，他身上的钱甚至连续房租都不够，更不用说看病这个无底洞了。

至于他的家里……

自他从六岁开始，他家的户口本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李开本就是一个孤儿，被爷爷从路边捡回来，将他抚养到六岁时，爷爷就撒手人寰了。

至此彻底孤身一人的李开是在大伯家的接济下长大，上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大伯提供的，直到他大学毕业了才停止。

尽管大伯家还算有些钱，但是李开并不打算向大伯借钱看病。

晚期癌症根本谈不上什么治愈的希望，就算治疗成功，也不过再多活几年时间而已。

没必要为了苟延残喘的这几年，再让大伯家为自己做出无谓的付出。

原本在这之前，李开还计划着先找份工作，利用工作空余的时间读研深造。

现在这样一来也完全没必要了。

李开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索性用手机搜索起了相关内容，很快就搜出了一大堆的想法。

不过想法虽多，大致上归结起来无非是那几类，比如陪伴家人，又或是去各处旅游，还有做平时想做的一些事……

这些基本都对李开不适用。

他孤身一人，没有家人需要陪伴；对旅游也没什么想法，更何况没这个钱；还有一些想做的事，绝大部分也都要钱来完成。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就在李开怅然迷惘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刺痛再度猛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大量密密麻麻的白点迅速爬满了他整个视线！

这一次的刺痛感远比之前要强烈得多，让李开甚至承受不住跪在了地上。

“……这次怎么这么强烈？！”

李开双手抱头，死死咬着牙关。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这一切停下来的时候，李开已经是全身大汗，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终于结束了……”

正在李开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抬起头的他顿时猛地就愣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地方？”

李开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满脸都是愕然之色。

只见周围一片昏暗，大量货架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许多东西就这样凌乱地散在地上各处，凭借并不充足的光线还可以看到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很多可疑的深色痕迹。

整个现场就像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洗劫。

李开看了看眼前这一切，再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只感觉整个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一样混乱。

他刚刚明明在家煮泡面，怎么又会出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又是幻觉？”

李开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毕竟这段时间天天看到各种幻觉，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

想通此处，李开就不再在意，习惯性地晃了下脑袋。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他有些愕然，更加用力晃了几下，这次把脑袋都晃得有些发晕。

还是没有变化发生。

“……”

当李开试着用拳头砸自己脑袋，砸到脑袋生疼，并且周围依然没有变化之后，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次好像不是幻觉，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