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僧越辩越乱,玄慈抬了抬手,场面才安静下来。
玄慈叹了口气,“众位师弟,这里没有外人,我跟你们说句实话。虚言犯戒之事,其实可轻可重。倒是他年纪轻轻就练出如此一身武功,实在是本寺千年罕见的奇才。”
“如此大才,若假以时日善加教导,将来必为本寺擎天支柱。”
“我所虑者,是怕他行差踏错走上岐路。倘真如此,贫僧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历代先贤。”
方丈开口,事情就定了调子。
犯戒不算大事,教这孩子走正路才是关键。
玄难也跟着表态,“按武功来说,虚言选入达摩堂也应当。只是列位刚才也见了,他心性乖张,玄寂师弟问他犯戒之事,他竟也要辩驳。若是此性不改,恐怕武功越高越于他有无益。”
玄难话没全说。
其实最让他看不过眼的是,徐言震伤波罗星,甚至极可能致死,却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甚至还假装悲痛。
虽然我没证据,但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小子心黑手狠,将来武功越高越危险。
所以他也是在委婉的拒绝。
玄慈想了想,“无论如何,虚言所犯淫戒总赖不过去。玄寂师弟,待会唤他进来,你以此罚罪,小惩大戒,先贬他到菜园做一年劳役,再派到证道院由玄苦师弟教导。待心性沉稳持正了,那时选入达摩院不迟。”
玄寂玄苦同时答应,并唤徐言进殿。
“虚言,你历任守缺院值这半年多来,数犯诳语、杀戒、色戒、酒戒等诸多戒律,可知错吗?”
徐言闻言呵呵,“弟子不知。”
啊?
众僧都懵了。
刚刚方丈下了法旨,准备轻拿轻放,教育好了还要重用的。
要这小子如此狂妄自大,现在怎么搞?
连刚刚为徐言说话的玄生和玄灭都有点生气,觉得他很过份。
玄寂冷脸喝问:“你刚刚当殿震死波罗星,这杀戒你焉敢不认?”
徐言反问,“师叔祖,鸡蛋撞在石头上碎了,是鸡蛋错了还是石头错了?”
玄寂被噎的直吹胡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玄痛大喝,“你这劣徒,诳骗波罗星银钱在前,去行赌敛财在后,难道也没错?”
徐言微笑合什,“有输有赢才叫赌。弟子从未输过,何谈一个赌字。”
玄痛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
可站着寻思半天,才发现硬是驳不动这道理。
徐言跟着又说,“我所赚银钱,尽数花用在守缺院僧众用度之上,济他们衣食住行病苦伤痛,自己不留分文。如果这也算错,那什么是对的?请师叔祖教诲。”
这个问题,几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
你们这些当家的不管寺里伤残同门,我自己弄钱给他们改善生活,你们还叽叽歪歪?
此事大家心里都多少有愧,感觉脸上发烫,一时间竟无人能答。
玄生见越闹越僵,赶紧转移话题。
“虚言,你不要再辩了。你下山去青楼,这色戒总是犯过的,还不低头认错?”
这个问题问出来,众高僧都长出口气。
但徐言却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
“这便更不能认。风月之所,多有流毒。市镇左右,少有良医。弟子去百花楼,乃是为楼中女施主看病的,不曾犯过色戒。治病救人也错了吗?”
“什么?去青楼……给人看病?”
“一派胡言,分明撒谎。”
“孽畜,孽畜!”
“方丈师兄,我能一掌拍死他吗?”
众玄都气得纷纷跳脚,完全绷不住高僧仪态。
可徐言仍然有来言有去语,“百花楼就在山下,查实不难,脚程快者半个时辰就能来回。况且弟子元阳未泄,童子之身,众位一试便知。”
徐言现在其实很庆幸,先前没有瞎搞。
实话说,倒也不是不想,只是百花楼里的庸脂俗粉他看不上而已。
现在拿这个说事,那不好意思,洒家底气足的很。
玄难也看出来了,徐言如此有恃无恐,事情多半不假。
可现在是奉方丈师兄之命敲打于他,若半点都压他不住,又该如何调教?
思来想去,也只好换个方向再问。
“虚言,别事不论,你在守缺院中整日喝酒吃肉,这荤戒总该认了吧?”
徐言眯了眯眼,然后反问,“不知师叔祖问的,是什么时候?”
玄难大怒,“总之是吃荤,什么时候吃有何分别!”
徐言连连摇头,“当然有分别。若是诸位高僧问时,我吃的就是酒肉。若是与院僧同吃时,实为功德。若是弟子自吃时,酒肉皆佛。”
此言一出,众僧鸦雀无声。
华严经有云:佛眼看众生,众生皆是佛。
如果虚言真能视酒肉为佛,那这个境界简直太特么高了啊。
可他偏偏前面还有两句。
他跟院僧同吃时,酒肉是济度僧众的功德。
只有在这里跟咱们打官司,那酒肉才是酒肉。
所以……
咱们才是最LOW那波?
这个忤逆之徒,辩才很是无碍啊!
咱们本来只是想压一压他的心性,以期望他将来能有大成就。看方丈师兄的意思,未必没有几分传承少林衣钵的想法。
然后聊了半天,咱们成了小人?
殿上一默无语,几十双大小眼都瞪得死死的,连玄慈一时都大脑停转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们干什么?大雄宝殿庄严之地,谁敢乱闯?”
“去你妈的!滚开!”
“再敢饶舌,休怪老子刀下无情!”
“快去救我虚言师兄!”
“虚言师兄!虚言师兄你在哪?”
“如若虚言师兄有恙,今天就是佛祖当面,爷也要溅他一身血!”
会是开不下去了,众僧齐齐放眼往外看。
只见玄业打头,拄拐的,坐轮椅的,缺胳膊少腿的,瞎眼无耳的,甚至还有用担架抬着的。
乌泱泱四五十号残僧,大都持着兵器,气势汹汹正朝大雄宝殿涌来。
殿外弟子根本遮拦不住,已被他们挤到了百步之内。
守缺院能动的僧众几乎全来了,连慕容博都在,徐言心下很是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动。
费了那么多劲,花了那么多钱,为的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他立刻叹息一声,向殿中佛祖之像跪下,满脸庄重之色。
“我佛在上,弟子虚言,数犯杀戒、赌戒、色戒、荤戒,如此种种,罪孽皆在我身。还请我佛降下慈悲,莫使同门相残,弟子愿意一命相抵,阿弥陀佛!”
这几句话,直接把个玄慈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要干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徐言再一叩首,然后抬起手来就往自己脑袋上拍。
说时迟,那时快。
玄慈和玄难两个老衲已经如兔子样窜了上去,同时出手,连封他几十处穴道。
这时众玄才反应过味来。
卧槽!
要是让这小子自尽于我佛香前,今天本寺恐怕要大条了啊。
外面那个残疾天团,还不得马上大开杀戒?
就算最后能平息,那结局……
想到结果,无人不打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