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去如梭,少林又已是银妆素裹。
后山藏经阁中,玄鸣与玄石一面看着典籍,一面闲聊。
“师兄,今年可真是不平静。”
“江湖多事,哪年平静。”
“嘿,那也比不上今年。你还不知道吧?守缺院几乎空了。”
“空了?怎么空的?”
“还不是为了虚言嘛。整个下半年,江湖上都在盛传,虚言与西域宗师天山童姥决战华山之巅,不敌身死。”
“原来如此。不过,这毕竟仅是传言啊,也没人能证实吧?”
“还用证实吗?虚言那小子,咱们还不知道。只要他在一日,江湖上就没一天安生。这回呢?快半年没他的消息了。”
“所以守缺院那些人,都下山去寻了?”
“听说就是去天山,找那个童姥报仇了。”
“唉,他们非残即障,何苦呢?虚言虽行事荒唐,但武功天赋实所罕见。若连他都胜不了的对手,守缺院那些人济得什么事。”
“谁说不是。方丈师兄担心闹出大事,还谴了玄难、玄寂、玄痛三位师兄带人前去劝解。”
“他们对虚言死心塌地,就怕劝不动啊。”
两人说着一齐摇头,然后先后走出阁去。
阁中角落里,一个老僧随即起身,将阁门闭严,又将二人看过的典籍放回原处。
看着窗外萧萧落雪,老僧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忽然另一个声音悠悠渺渺传来。
“法师真是好智计。数月来老衲空跑了几千里,竟没想到法师居然会藏回少林。”
老僧看似浑浊的双眼,立时变得澄清明亮。
他正是乔装改扮的徐言。
半年来,他按计划先去了大理,再次盗学北冥神功。
学是学到了,但重修的北冥跟原来大不相同。
现在北冥吸人内力仍然能吸,但被归墟诀弄出的气门居然仍在,吸过之后往往十不存一。能沉淀下来的,才是自己的。
尤其是武功平平者的内力,就像是没营养的垃圾食品。
只有吸高手才能有所长进,可世间高手哪有那么多,就算有也不能随便乱吸。
无仇无怨的不至于,作恶多端的不好找。
有停下找高手的功夫,扫地就又追过来了,纠结半个多月才勉强升到三级。
所以徐言一琢磨,算逑,躲起来安心练功吧。
硬练到易筋五重也就七个月,只要升上去,自己轻功会再来一次提升,情况就会好多了。
躲哪去呢?
徐言忽然想起原著中,天山童姥躲避李秋水的故事,干脆潜回少林,就在藏经阁扮成扫地。
枯荣禅功终于发挥了作用,满寺无人能看出他身怀武功。
确实很稳。
在这半年里,他的盗梦师等级已经升三。陆续又将十余门绝技练到了上限,满级绝学达到了二十二门。其余所有七十二绝技,也已经入了门。
眼看再有半个多月,易筋经就要升五级。
徐言还以为能过个安稳年呢。
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大概正是守缺院这些人的动静,让扫地反应过味来了?
不过徐言并不慌。
扫地用的是搜魂传音之法,并不代表他已到了藏经阁,更不代表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听他声音,应该正在某个高处,用只有自己这等功力能听见的声音在诈唬。
少林这么大,一时三刻应该找不过来。
等到天黑再走,以免被他咬得太紧。
刚想到此处,扫地的话语声又传了过来。
“法师如此人物,却这般藏头露尾,实在令老衲太失望了。”
“守缺院的僧众们尽皆西去,要寻我大徒儿报仇,他们的死活你不管了么?”
“还有你那弟子,大轮明王鸠摩智,在南疆纠集许多左道旁门之士,欲对缥缈峰灵鹫宫不利。法师如不善加管辖,老衲也只能渡他西去。”
“我那大徒儿受李秋水与你的王姑娘联手攻击,已然受了伤。老衲何能忍心见她败亡,再出山去,恐不免要伤害那位王姑娘了。法师难道也不理?”
徐言听的偷着直乐。
有一说一,这些小事扫地应该不会说谎。
那也就是说,我徒弟和嫣妹干的都挺漂亮啊。
不过,老贼拿他们威胁我……我好像还真被他拿住弱点了。
这可不太妙。
是时候该想想,这老贼的弱点在哪了。
他就没有什么关心的东西吗?
天山童姥?
嘿,不靠谱。
他要是关心,童姥压根落不到这步田地。
另外几个徒弟……他大概也不关心,他特么最关心的应该就属我了。
徐言想的一时出神,不慎竟有一页书籍被旁边烛火燎到,他连忙将书撤回。
可电光石火间,仿佛自己又想到了什么,只是一瞬而逝。
他立时跳起,在阁中踱来踱去,努力追逐刚才自己的灵感。
时候不多,一阵劲风将阁门吹开,风尘仆仆的扫地站在了他面前。
也不知扫地多久没理过头,零星白发鬓毫纷乱,衣袍也都破漏了棉花,全身盖满雪花,看起来倒像个老丐,实见得没少吃苦头。
但他见到徐言,笑的居然蛮开心。
“法师真是趣人,竟然能想到这等法子。姑苏慕容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绝技,法师也不遑多让。”
蓦然之间,徐言眼睛大亮,也不由得笑起来。
“这才哪到哪?若真要还施彼身,我该一把火将藏经阁烧了才是。”
扫地的一双老眼也立时瞪圆。
连番受到启发后,徐言终于想到扫地的软肋了。
这老家伙一生已几乎没有牵挂,但他后半辈子干的唯一事业,就是制造了少林武学障。
而这些武学障,当然就隐在藏经阁诸多典籍之中。
所以,一把火把藏经阁烧了,武学障也就没了一半。
“你……你要毁去少林千年武学传承?”扫地的话音微有发颤,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徐言笑眯眯,“能把自己练残废的武学,留着作死么?”
“小贼焉敢!”
“来试试看!”
扫地竟真的一时不敢再动。
两人目光对视了半晌,扫地终于做出了让步。
“也罢,你我之事,你我了结。我不去动你的徒儿和王姑娘,你也别来烧藏经阁。今日任你离去,绝不追赶。”
“还算你有点宗师气度。”
徐言点了点头,直接扯下假胡须,抹去脸上油泥,返身撑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