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上午,应宋玉华要求,徐言来的很早,就在堡内等候。
独尊堡一大早就开始净街洒道。
自卯时起,就有宾客陆续应约而来。
最先到的是南海仙翁晃公错,然后是李阀之女李秀宁,部将柴绍。
川帮帮主范卓、巴盟四大首领、武林名宿欧阳希夷,大商人安隆,名士郑石如,解家一一接入宴会大厅。
到正午时,宋阀二号人物地剑宋智护着尚秀芳的马车到来,气氛越发热烈。
晃公错当先大笑,“岭南至此有那么难走吗?竟惹得智兄亲自出马。”
宋智斜了他一眼,“听说近来蜀中有突厥马贼作乱,我宋家自然要多为秀芳小姐着想。”
就这两句话,登时惹得本地豪杰们都很不爽。
跋锋寒一个突厥剑客,在这杀人之后扬长而去,确实有些打他们脸。
可事就摆在那,也难免旁人说三道四。
主人解晖当然也不高兴,但面上只能表现得很平和。
“此事乃解某的疏忽,累宋二哥辛劳。”
宋智淡淡一笑,“能再聆秀芳小姐绝艺,多跑几趟也无妨。”
欧阳希夷也笑道:“宋智老弟此言极是。下次再有这种事,老夫这个闲人倒愿意代劳。”
众人齐声大笑,一点小不快消弥无形。
此时堂后有人高暄,“秀芳大家到!”
众人连忙安静下来,刚刚换了盛装的尚秀芳满头珠翠,由宋玉华伴着由后堂转进。
原本大家应该齐声喝采,可偏偏这时候,宴厅中响起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
有人在打酣。
熙熙攘攘之时,酣声被掩盖,但此时安静下来,就显得那么扎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扇屏风之后。
解晖心中更气,当即向儿子喝问:“去看看,是何人如此无礼。”
解文龙赶紧跑过去,然后就看见徐言睡得正香。
徐言也不想睡,可实在太累了。
昨晚被老和尚缠着学了几乎一整夜,然后又给自己造梦,在梦中通透理解了一下。
精神力消耗过大,人就乏的不行,然后就睡着了。
“徐先生,徐先生,快醒醒。”
“哎?少堡主啊,抱歉,我昨晚没睡好。宴会开始了吗?怎么没动静呢?”
解文龙掐死他的心都有,但此时却半点不能表现出来。
“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哟,那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解文龙心说,我怎么知道你竟能睡着?
解文龙尴尬的当先转出屏风,然后笑着拱手。
“父亲,这其实是我为秀芳小姐准备的献礼……”
话没说完,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所有人马上都全笑起来。
“献礼。有这么献礼的吗?”
“我也是头一回见。”
“解公子真风趣。”
“独尊堡的礼物确实别具一格。”
这个场面,解晖固然脸面无光,承办这事的解文龙夫妇更加难受。
解晖低喝,“胡闹。这算什么礼,快快把人带下去。”
解文龙面似火烧,听老爹话吧,这人丢的太大了,他很不甘心。
不听吧,当众忤逆父命,老爹的脸往哪放?
好在宋玉华很有担当,她立刻向解晖一福。
“公爹容禀,秀芳大家来我成都坐客,虽有高朋满堂,却无有知音。儿媳多方寻访,才找到了这位音律圣手徐言先生。他一早便来堡中等候,想是昨晚准备的有些耗神,刚刚才睡着了。”
老爹对儿子可以随便骂,但对儿媳就必须很客气。
再说宋玉华这番话有理有节,把徐言捧的高高的,既化解了尴尬,又为解家挽回了些颜面,处理的也很好。
唯一的问题是……音律圣手这四个字,某人能不能当得起。
解晖认真看了宋玉华一眼,宋玉华微微点头,意思不言自明。
你确定?
没问题。
这时尚秀芳望着徐言,也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听玉华姐姐一说,秀芳也想恭聆徐先生绝艺呢。”
解晖也很光棍,直接向徐言拱了拱手。
“原来是徐言大师,解某方才不知,还望海涵。来人!为徐大师设座!众位都请入座!”
可某些人就开始犯嘀咕了。
“乐林圣手?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看着有些年轻,称圣是不是有点过了?”
“秀芳大家也很年轻,人家都没敢称圣。这姓徐的什么来路,竟然如此厚颜。”
“呵,老夫倒要看看,解家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他盯着秀芳大家看什么?”
徐言确实在看尚秀芳。
就她最漂亮,不看她看谁?
其实单论容色,尚秀芳未必比王语嫣强多少,但多了一份明媚,整个人就如同会发光。
尚秀芳好奇的问,“徐先生为何如此看我?”
徐言轻咳了声,“看着小姐,便想起一位故人。”
尚秀芳嫣然一笑,“那定是先生的心上人,她在何处?”
徐言缓缓摇头,“在另一个世界,见不到啦。”
尚秀芳错愕之际,解文龙已经赶快取来了胡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这才退到一旁。
接过胡琴,稍微试了试音,然后又轻咳一声。
尚秀芳是吧?
还有你们这帮名字都不好记的龙套,刚才笑话我?
江河水走起。
{江河水就是星爷电影中小强死去背景音乐,没听过的同学随便某度下听20秒就明白了。}
都特么给老子哭!
胡琴奏起只三两拍,所有人就都傻眼了,他们只觉有一柄小刀子,在自己心头划来划去。
如此大悲大怆,仿佛历尽了无尽沧桑和痛楚。
如果此曲是此人所做,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最惨的是尚秀芳,同为音乐达人,她对曲中的悲痛几乎是感同身受,眼泪很快就滴落下来。
女子心肠皆软,像宋玉华和李秀宁,也是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连解晖、宋智、晃公错、欧阳希夷这等江湖顶级高手,也尽皆神不思属,无不想起某些悲痛的陈年往事。
不知何时,一曲终尽,满堂鸦雀无声。
只有徐言在打哈欠。
过了好半天,解晖才第一个清醒过来。
他马上意识到不妥,但没法说话。
首先人家尚秀芳是来做客的,拿这么悲的曲子待客,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再者,听一遍这曲子,好像被杀了一回那么难受,简直太可怕了。
遇上心魔过重的,非得当场吐血不可,那场面可就难看了。
问题在于,这人还是他府上请的。
倒是宋智先开了口,“徐先生此曲直摧心魄,技艺方面,宋智不敢评判。我只能说,幸好你不会武功。”
晃公错也点头,“没错,若先生深通武道,只此一曲,或许今日厅中便剩不下几人。”
其他高手有些是听见说话才拉回神来,也都神情各异,看徐言的眼神有些奇怪。
但尚秀芳却抹了抹泪,“徐先生至情至性,技艺秀芳受教。此来能得见先生,实为大幸。不知先生来日是否有暇,秀芳好再向先生请益。”
徐言很纳闷,这曲子有如此威力吗?
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咱也不需要你们这些龙套喜欢,尚秀芳喜欢就成。
可惜时间太紧,暂时没空跟你玩耍,先混个脸熟,以后再说。
“实在抱歉。徐某明日就要离蜀,要让小姐失望了。”
尚秀芳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拒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解晖帮她问了声,“先生可是在成都有不快之事?如有所需,解某在本地还略有薄面,可以为你解忧。”
徐言摇头,“并无不快,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那……多留几日也不行吗?”
“实不相瞒,在下今晚就会走,只能辜负堡主好意了。”
见他如此坚决,解晖也不愿强留,当下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着他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