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又想起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总是面带微笑。
每一天,那个孩子都会坐在那个曾有无数人经过的草场边,低头唱他自己编写的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和他的故事,他又聋又瞎又哑。
隆隆那个孩子是我临居家的临居家的孩子,他的个头比他那个年龄段的孩子要高。他面容红润,他的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成熟的苹果,他非常得健康。
他们说,那样的孩子最健康!
我慢慢地走近了那个孩子,因为他和所有的孩子不同。
我想,他无法知道我的存在,因为他又聋、又哑、又瞎。
我停了下来。我把手伸了出去,我的手停在他面前,那个最近的距离。我开始摇动我的手。
这就是我们最初的交流方式:存有一种好奇,一种期待,还存有深深的疑惑。
隆隆这时,树上的鸟儿已经发现了我了,它们站在树枝上楞楞地看着我。她们停止了鸣叫,她们用天地间最好奇的目光看着我。
我想:世界真得太奇妙了!而我呢,又充满了、充满了无数的好奇。就像站在一幅神秘的油画面前,尽了自己的最大的努力,想要把自己放进去,想像自己在某一个位置,或站立,或坐卧,或歌唱,或哭泣......最后,让自己在无奈中离去,离去!
隆隆我用手抓来了一阵风!
那个小男孩把脸转向了我,难道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了吗?
是的,小男孩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了,因为他有思想。
我想,他真得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了。
我看了看小男孩的眼睛,然而,他的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
太阳从云彩中出来了,他的头微微偏向了太阳。我慢慢靠近了他。我说:“过来!”
小男孩移动了他的脚步,他的这个动作又一次深深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了,仿佛永久刻在了那儿一样。
我好感动,我觉得只有我可以和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人,进行无声的这种奇妙的交流。自信在我的心里慢慢地长大了。
隆隆多少年过去了,每个人都经历了很多的事,而我也忘却了很多的事。
然而,不管怎样,只要相识的人们再聚在一起,人们偶尔说起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小男孩,那些残存的、即将忘却的记忆,会又一次被聚会的人们唤醒。
每当这时,那些曾经熄灭的激情又会再一次“碰”地一声被点燃了。
非常得神奇,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极了儿时的那个看冰雪童话,神不守舍了的孩子。而且,非常奇怪的是:那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又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那儿,他一直没有改变过。他面容红润,他的脸像极了一个成熟的苹果。
隆隆当人们回忆往事时,感觉已经长大的时候,有一个又聋又哑的小男孩,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小男孩和他的故事,仿佛一直在被人相传着,似乎没有一丁点的改动,像封存了。
那个小男孩依然是十岁的模样,似乎永远都是在午夜的时分,在人们都沉沉睡去时,他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坐在那个曾有无数人经过的草场边,低头唱他自己编写的歌曲。
这个不曾改动的小小的故事,已深深印在了人们的心里,更让我久久地不能忘却。
隆隆当我再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小男孩存在的意义了。而这时的那个小男孩,已经像极了一种魔力,他深深地把我吸引住了,我的眼晴为他而停留了。
然而这一次,我没有把手伸过去,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使我大吃一惊:看着他,我仿佛像看我自己了。我甚至有些害怕了,怕他永远走不我的视线了。
是的,完全就是我的过去,是已经离我远去的我的过去。我的过去像极了眼前这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孩子,我以前可是从未意识到这一点。我真得很害怕,怕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小孩子。
现在,我像极了这个孩子,甚至我像极了这个孩子的影子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来我是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孩子。
以前,我还以为我是世界最最精彩、最最聪明的完美的人,而且,或远,或近我都可以看到那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在每一天的午夜,坐在那个曾有无数人经过的草场边,低头唱他自己编写的歌。
隆隆我不再那么无聊了。
尽管我以前少年不轻事,尽管我见过很多很多的人,甚至我看过很多很多的曲折的电视剧,听到过好几百首灰色的MP3音乐,甚至还听到了全世界很多很多的天灾人祸的事等,但我一直都不曾知道,原来我其实就是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孩子。这永恒的真理,是我从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那儿领悟到的。原来的全是错的。
现在,我明白这一切,万幸啊!我差点要失去了我的全部了。
还差一天的光景,我就要失去我的唯一的,像眼前这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一样的健康了。
隆隆我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回忆童年,因为那是没有痛苦,只有欢乐的记忆,那是与人类、与世界,都是永恒的美丽。
看着眼前的这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我突然有了一种释放和一种悔恨。
我伸手摸小男孩的脸,表示一下我的柔情和关怀,但我又怕他会受到我的不必要的委屈和不安。从这一点来看,我的心灵是健全的,我还存有那一点点没有失去的良知和善良。
隆隆那个小男孩并不是没有思想,他会唱他自己编的歌,他是开心的,真的。我想,我能够想出办法弄懂他编的那些歌词的,那歌词里一定有他的快乐的秘诀。
我仔细听了几分钟,然而我不得不放弃了,因为这个小男孩完全属于另一个世界。我再一次提醒了自己:他原本就是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他的世界里没有我。
隆隆在无数难眠的夜里,我想了同一个问题,我问自己: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活着都没多大的意思了,更何况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小男孩?他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个永远都豪无结果的问题,我却要问一遍又一遍。其实,我不知道我最需要什么。
隆隆家人都开始担心我了,他们发现了我的可疑。
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刚好和这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在一起。
我说,我愿意这个样子。
我时刻要这样跟家人交流,否则,我无法正常与家人沟通了。
我们不像一家人,因为,我们谁也不愿意接近谁。
我们每个人都喜欢说,这是我的,那是我的。
我们彼此都想着怎样能分得更多一点,不愿意失去。
然而,能被分得多一点的爱,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和家人的亲密关系,远远超不过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的距离。
隆隆如此这般,我却不甘心。
最后,我坚持了我的想法。我认定了一件事,我认为,这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小男孩,一定不是人类的孩子,他是天堂里的孩子。他一定是因为不小心,走在天堂的台阶上玩耍,跌落到了人间。
隆隆我不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子,我想那里一定是很美的地方,那里有明亮的天空,有安静的湖面,有冷峻的山岭,四周的云雾袅绕、缠绵悱恻。
我想,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定都应该是又聋、又瞎、又哑的孩子,因为他们不存在交流的障碍,不存在分得多、分得少的算计,因为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全是大家的。
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人世间里的人,真的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隆隆有时候,我想象我自己已经和这个小男孩一样了,一样的没了听觉,没了视觉,不说话。在别人面前完全是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孩子了。
这种时候,我只想生命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样子,我的身边,无数的人的嘴、耳的形状,全飞了起来,飞了起来了,像极了灰尘,飘忽飘忽,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