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夸父之威

姜尹浩的眼神，对黄绸包熟识无睹。凭他的精明，怎么可能把鲣火令带在身上。不过，他有办法让他交出真正的鲣火令。

“明鲲，你中了灌山黎人的笑颜尽。没有解药，十天之内，将在狂笑中暴毙！”

“祸首果然是你！”姜明鲲明白过来，厉声喝问：“你把羽翼怎么了？”

姜尹浩垂下眼帘，诡异道：“想见羽翼并不难！”他大喝一声：“闻崚将军！”

“末将在！”闻崚出列，他头束黑白环绳，腰挂刺藜锤。两名族兵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被绑者头发散乱，目光呆滞。

凛冽的寒风，吹起寸缕碎挂的绸裾，破洞处的伤痕，清清楚楚。

姜明鲲闭着眼，也能猜到。羽翼被姜尹浩俘获，受到严酷折磨。

“阿哥、阿哥……”纤弱的身影，一前一后，伴随稚嫩的尖呼，从屋内飞奔出来。她俩不顾族兵阻拦，环抱住羽翼的腰。

是刚才被自己营救的孪生姐妹。原来，她俩真是蝶影、蝶舞。

她俩心疼地抚摸羽翼的伤口，泪雨涟涟。稍后，模样清丽的姐姐蝶影，凝视着姜尹浩，大胆道：“你言而无信”

她手指点着姜明鲲：“说什么只有给他施毒，便放了阿哥。”

姜尹浩认真倾听，随即肩膀一耸：“是吗？我说过吗？”

他斜目众兵，哄堂大笑。

如此般戏谑，姐妹俩干脆豁出去。

相视点头后，呈一左一右，朝姜尹浩飞扑过去。

族兵们神情紧张，一窝蜂拦劫两人，轻易反钳了双手，用布头堵住她俩的嘴。

姜尹浩放下心来，想起要办的正事。他握紧冥光铲，铲刃抵着羽翼的喉咙，鹞子眼里，一对冷酷的目光，直射姜明鲲：“你和羽翼交情甚密，倘若因你死去，不知是何等心境。”

“九黎若尊尔为蚩尤，必将遭到灭顶之灾！”姜明鲲刚准备说：你休想得到鲣火令。猛然头晕目眩，脑子里充斥着鄙笑。他笑他不知量力。笑阿爹考虑周全，让韵升把鲣火令带给望庆姨娘，笑骂他泯灭人性……

笑够了，骂够了，他觉得浑身精疲力尽，脚步踉踉跄跄。

他的反常，引起刑天的注意。阿公曾说，笑颜尽为天下奇毒，此时此刻，他充分领教到其毒的威力。鲲哥算是用毒高手，深谙掐穴阻流之道。没曾想，半个时辰不到，笑颜尽便发作了。

刑天挥舞节钺，一只手捂住怀袋处。按照和鲲哥的密谋，诱使姜尹浩上当。

他的细微动作，哪能逃过姜尹浩的目光。他盯着刑天的厚裾，惊喜喊道：“霖儿，拿下此人！”

姜尹浩口呼的霖儿，便是三子奋霖。他约模十六七岁，泛发毫光的头皮顶端，留有一撮曲卷的红发。他手拿长刀，一对溜圆的眼睛，带着轻视的目光。

奋霖双手直痒痒，待父亲下令，他急不可耐，跃身一隶首丈，炼石长刀一招天河挂帘，砍向刑天头顶。

沐冬见状，斜冲刑天身旁，准备挡下夺命一击。

沐春见得姜明鲲神智迷糊，突出重围无望，此时，必须首先擒王！他挥刀直扑姜尹浩。

姜尹浩收回冥光铲，转头迎战他。

“看招！”闻崚手疾眼快，甩出手环的刺藜锤，锤影如流星，撞向沐冬。

沐冬挥刀荡开刺藜锤，与闻崚展开缠斗。

奋霖迅猛的首招，果然奏效。没有沐冬强力阻挠，他顺利飞抵刑天身旁，刀锋离头顶不到一指。

砰，砰、砰，刑天飞掣钺柄，钺刃象片片飞云，连连击开长刀。

奋霖出手狠毒，割颈、削头盖、砍胸，全是致命招。

两人互相攻防，难分难解。

姜明鲲这边，毒性开始发作。他口吐白沫，险些晕厥过去。韵升见势，捡起地上兵器，严戒守护。

“不要管我，救羽翼，救羽翼！”

姜尹浩与沐春激战正酣，听姜明鲲呼唤救羽翼，鹞子眼冷笑一声。

他握紧冥光铲，摆手上举，对沐春使出力捣天门。

沐春沉下身心，做好迎战准备。谁知他是佯招，铲头转向羽翼的小腹。随着一条血口现出，羽翼啊地一声，眼睛千般不舍，直瞪着蝶影、蝶舞。

“羽翼！”姜明鲲悲愤交集，他使出所有气力，一连朝姜尹浩甩出三支蚌镖。几名族兵眼尖，挺身上前，舍命相护。三支镖钉中三人要害，倒地气绝。

姜尹浩见羽翼重创，直挺倒地，不禁长舒一口气。灌山黎人骁勇善战，用毒变幻莫测。而且，与姜澉姜明鲲甚为密切，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摆动铲，试图全力对战沐春。

他使出冥河初渡，冥光铲象一苇渡排，冲向沐春。

沐春双脚，点跃弹跳，犹似万马奔腾。手上大刀，疾速抡转，如同大漠呼啸的北风。

一阵短兵相接，炼石的轮响，震耳欲聋。巨大的劲力冲撞，两人各退一步。

“好身手！大气磅礴！”姜尹浩不再小觑，他看着满脸络腮，蓝眸锐利的沐春，敬佩道：“华阳河之北，便是茫茫草原，莫非你是宏穆氏？”

“护黎王阅历通透，我乃宏穆隆次子，宏穆春霖。”沐春表面上松弛，内心警惕。

“原来如此？想必，明鲲大破天阴阵，得到你等相助！”姜尹浩觅才，心想沐春若是为己所用，何愁大业不成！

“宏穆春霖，若是效忠本黎，拜尔为护黎大将军！”他抛出诱饵。

“可笑之极！”闻听此言，沐春满脸鄙夷：“想我宏穆氏，属域无尽，宏穆王尚且不屑，岂能居人之下。”

“不为我用，定为我灭！”姜尹浩气得鹞眼通红，他挥起冥光铲，使出绝杀；霞光万道！

只见铲影铺天盖地，压向沐春。

沐春应顾不暇，频频避让。试图以退为进，来一招绝妙的反杀。

他岂会给机会反扑，步步进逼。

沐春退到黄石台边缘，下面便是雪壁险壑，后路已绝。

姜尹浩狞笑一声，用霞光万道的分招，骄辉透隙。冥光铲突破刀影，直插面门。

“我命休矣！”他暗叫不好，勉强抵挡，等待死亡来临。

斜刺里，一条鲮甲带，抽中姜尹浩左面颊，稍稍使力，左脸的表皮被鲮刺揭开，顿时血流如注。

“啊……”姜尹浩痛不欲生。愤恨地盯着姜明鲲。他放过沐春，咬牙命令族兵围攻他。

目睹羽翼被残杀，姜明鲲遭重围。刑天也不留情面。他就地一蹲，身形险峰探渊，出招平潭掠影。节钺砍向奋霖的双足。

奋霖猝不及防，腿肚被砍中，鲜血直流。

“霖儿！”姜尹浩没想到，奋霖不过几十招，便被刑天所伤，内心除了震撼，更恨自己轻敌。

砍翻了奋霖，刑天彻底放开手脚，在族兵群横冲直撞，他杀出一条血路，突步姜尹浩跟前，抢下即将带走的蝶影、蝶舞，把姐妹俩交到姜明鲲的手里。

姜明鲲跌坐到羽翼身旁。蝶影蝶舞早扑到哥哥身上。两人放声哭泣：“阿哥、阿哥……”

羽翼悠悠醒来。他半睁双眼，缓缓伸出手，抓着姐妹俩的手，把她俩交给姜明鲲，断断续续：“帮我照看、看、好……”

羽翼闭上眼，重托的口型，还挂在嘴角。他的心里，多么牵挂两个妹妹。

闻崚跟沐冬的较量，很快处于下风。宏穆氏历来彪悍骁勇，得益置身环境，战技讲究凶猛、疾厉。几十回合下来，沐冬的弯刀，绞住刺藜锤环绳，抢夺在手。咚，他抛下藜锤，狠狠砸在地上，顺即把刀刃架在他的后颈。

“这般身手，有何颜面与我交战？”沐冬浓须上扬，刻意奚落一番。

闻崚哪能受到如此羞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暗暗伸手布囊，掏出一把魔磷粉，突然撒向他。

哧哧哧，灼烧皮肉的声音后，沐冬丢下刀，捂着脸，满地打滚。嘴里惨痛嘶叫：啊啊啊……

“冬荩！沐冬……”沐春、刑天正警戒姜明鲲周围，看到兄弟遭此暗算，以同归于尽的心态，杀向闻崚。

姜尹浩血痂脸大喜，对闻崚投以赞赏的目光。当姜明鲲毒伤发作，蜷缩羽翼尸体旁，他重拾冥光铲，狠狠挡下沐春杀向闻崚的劲招，摆铲一招落叶横飞，铲刃生生劈掉他举刀的右臂。

沐春没有喊叫，而是坚强地站定。

左手摘下腰际的鹤胫骨笛，放在嘴里，吹起雄浑的笛音。

“沐春大哥！”刑天担心韵升照看不住姜明鲲、双蝶姐妹。无奈不能救援。

姜尹浩哪能让他存活，当通往黄石台的阶级，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料知四子齐鸮，阻击夸父成功。他狠咬牙，铲刃夺向他的颈项。

“不好，夸父杀到！”嘈杂声迅速传到身后。

咚，一根沉重的乌木棍，打歪铲刃，一个擎天的身子，挡在沐春面前。来人足足高出姜尹浩半截身子。仰头望去，见他头戴赤羽、浓须垢面。身穿青色葛布短裾。赤足长腿，踩在冰冷的地面，没有一丝冻伤。

“正临，你的所作所为，简直辱没姜姓声威，本王为你感到可耻。”他收招乌木棍，双手抱在胸前。眼里，嘴里，笑声中，全是嘲讽：“你以为，支起绿夷障，就能困住正随！哈哈哈，不知量力！”

“夸父，我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解救正随的人，会是你？”他摸摸血痂脸，恨恨道：“隗魁氏远在赤水，为何能在短时间，赶到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