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镇定下来,认真思考:刚刚闯阵坤木台,怎会莫名其妙来到华胥。风燧建立起来的华胥氏族联盟,随着风犒女娲困守星云山,已经名存实亡。部落割据一方,明争暗斗,已违背华胥氏族联盟的初衷。
但是,女孩的背影,太象弦妹。好奇心驱使,他还是经不住奔涌的思念,想一探究竟。他前进一步,准备出现在她面前。
“且慢,你的弦妹多大?”风少严仓促问。
“九月插笄之礼,年满十五……”刑天感觉遇到知己,心不设防,一口气把弦卫的生艮、时辰全部说出来。
“哦……”他长呵一声,会心道:“你且看看,她乃弦妹否?”
刑天大胆来到她面前。
女孩弯眉如月,长睫低垂。隐约可见泪珠挂在眼角。水滴状鼻子、粉面桃腮,一切那么熟悉。
“弦妹!”他颤抖着嘴唇。想抚肩的双手,不知所措。
弦卫睁开眼,转泪为笑。晶莹
的眸珠,有几分责怪。好似责怪他相见太晚。“天哥……”她羞涩地轻唤。
奇怪的称呼,他一点都不怀疑,反而觉得亲切。想到牧力可能做了她的卉安,他缩回深情拥抱的手,退却一步,虎眼的思念,化为一声简单问候:“弦妹近来可好?”
“闷声不响离开,让我找得好苦!”她抱住他,深情仰望:“天哥,答应我,从今往后,你我相依相伴……”
这番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刑天怔愣一瞬,神色有点诧异。他再次打量她,看到她束腰处,斜插一枚两端尖锐的螺笛,方才解除戒备。
他笑道:“你乃北黎承领,肩负氏族兴衰……”
“两情相悦,岂能受尘嚣羁绊。”她动情道:“你我何不隐姓埋名,在华胥厮守终生!”
是啊,如果跟喜欢的人,相爱一辈子,确系梦寐以求。可是,远有公孙越杀父之仇,近有帮鲲哥救出姜澉。
弦卫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泪眼垂怜:“你是否移情别恋?”
“没有,我对弦妹的爱,上天可鉴!”他竖起手指,刚想盟誓,却被温柔的嘴唇封住。呢喃的话语,饱含热烈:“我已想好,从今时起,你唤弦妹为风鸾,你乃燧天。”
“风鸾、风鸾、名字怎么好熟悉……”刑天复念几句,终于想起来。他笑道:“为何借用女娲之名?”
“燧天兄有所不知,弦卫正是风鸾女娲。”一直旁观的风少严,拍拍刑天的肩:“你且跟风鸾说话,我出去便回。”
风少严走远,刑天心里又升起疑团。主要是对弦卫的化名不自在。
华胥、坤木台、风鸾、燧天……
几个名称,交替旋转,他觉得好困倦,好困倦,最后,双腿一软,身子倒在台上。
“不好,曲惊雷施展了借艮渡灵。本王听到刑天呼唤弦妹。”夸父情知不妙,扭头偏将莀埕:“若是深陷迷幻,助我搭救之力!”
“遵命!”
“刑天哥哥晕倒了……”蝶影蝶舞同时惊呼。
“看来,闯过坤木台,只能冀望飞鹏了。”夸父紧张的心,感觉跳脱出口。他的牛瞳珠,直勾勾地盯着还在旋转的飞鹏,攒紧的手心,在大冷天,细汗直冒。
飞鹏突然停止旋转,他走出尊卢的草屋,看着眼前的异域山川。
远处,褐山连绵起伏。近处,一条赤色的河流,狂啸奔涌。这里的男男女女,头缠各色卷浪布,耳鼻穿戴骨环。身上的穿着,大多为葛布裾。他们很友善,人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真情流露。
从认识尊卢、夸父开始,他喜欢上隗魁氏,喜欢赤水的一草一木。
他遍拜隗魁氏的武学名师,虚心求教。学得臻至战艺,被夸父封为大将军。
跟尊卢相处甚久,感受她无微不至的关怀,长大的飞鹏,越来越象依恋姐姐含妱的日子。
尊卢却不同,过多时候,把他当成倾述心事的人。
偶然中得知,尊卢与夸父,并非亲兄妹。而且,尊卢很早就喜欢上夸父,但不敢表白。与飞鹏倾诉衷肠,只是倒出心中的苦闷。
此时,飞鹏看着尊卢,立刻酝酿一个大胆想法,她不是爱夸父吗?让她说出来!
“尊卢,你喜欢赤帝对吗”
“我喜欢上谁,你不知道吗?”尊卢半闭流莹:“好好想想。”
轮到飞鹏直坠云雾。他思索尊卢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两人亲密无间,互生的爱慕,局限在姐弟之情。尊卢喜欢谁呢?他越想越迷糊,干脆坐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赤帝,飞鹏他?”莀埕刚想说飞鹏怎么了,被夸父挥手打住。他轻声道:“我相信飞鹏!相信他冲出幻境。他一定明白尊卢的心思!”
“这个曲惊雷,不愧雌雄同体,可以借艮多人。”
呜咦呜咦,螺笛声在耳边响起。
婉转的曲调,既有天云卷的如泣如诉,又有天音悦的欢畅淋漓。
刑天猛地睁开眼,欣喜地发现;天已大亮,四周的景物,仍然在华胥。吹奏螺笛的人,正是弦妹。
弦妹一袭白裾,神态安详。和风熙熙,裾摆飘逸,此时的她,身姿绰约,分外迷人。
他侧耳静听,试图从笛曲中,分辨这个弦妹是真是假。
她吹奏的是天音悦的分曲——百鸟争鸣。结绳记载,每年春夏之交,无数鸟儿飞到元山上,竞相鸣叫,仿若奇曲。华胥葱郁的元山,成了人们采曲的圣地。
百鸟争鸣,主要体现惊翱与风鸾竞亢。
惊翱初啼如轻浪拍岸,高亢巨浪滔天。尾声仿似婴儿哭啼。
风鸾的啼叫,胜似于柳叶飞絮,莺歌燕舞。聆音者,有置身春光的美景。
“真的是弦妹!”刑天心中狂喜,他跑到她的身边,兴奋地抱紧她。
被刑天热烈拥抱,弦卫表现出一丝拘谨。甚至有些抵触。很快,她被那双略带忧郁的虎眼吸引,沉沦在顿生的爱河。她主动献吻,倾情宣泄心中的爱意。她痴痴喃喃:“天哥,留在华胥,陪伴风鸾。”
“我喜欢的人,不叫风鸾,她叫弦卫!她叫弦卫!”刑天呓喃着,泪如泉涌。他松开手,连连后退。
“我和她意外相遇。她身上散发的芸香,她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我的心……”
“难道除了弦卫,你终身不娶?想想燧天和风鸾女娲,夫妻恩爱,缔建华胥盛景……”曲惊雷见得清醒后的刑天,对爱的执着,愈加喜爱。她还想以华胥为景,效仿燧天跟风鸾之间,传下的爱情佳话,做最后挽留。
此时,她已经蜕变成女孩。她暗暗下定决心,一但刑天接纳风鸾的名称,她将永远化为弦卫的面容,两人在她幻化的元山,生活一辈子。
“我只爱弦妹!”他决绝回答,不给一丝回旋余地。她伤心欲绝地样子,刑天蓦然回想初吻风鸾,脸上有些愧疚。他抽出沐春赠送的鹤胫骨笛,苍凉地说:“风鸾,恕刑天无情,人人夸赞天音悦壮美,不如合奏一曲如何?”
“借艮之时,得知弦卫吹奏天云卷……”曲惊雷说着说着,泪眼婆娑。
“天云卷为苏月所创,曲中饱含的凄凉,怎能作践行之用。”刑天刚要反对,却见曲惊雷抚笛,率先吹起天云卷。
呜呜呜……笛声起伏,回荡在赭石城。苏荃闻声起立,挥剑笑指前方:“讨逆姜尹浩,解救姜澉!”
笛声停止,曲惊雷插笛入腰。半边胡须已经脱落,杏眼桃腮,美艳动人。
“刑天,你闯过了坤木台!”曲惊雷话中有话:“倘若再次见面,决不放过你!”
她又走到飞鹏面前,手指点着他的额头,红唇抿动:“你真是木头!”
眼帘的这一幕,似曾相似,飞鹏恍然大悟;尊卢在他的心里,起先象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有了另一种情愫。那种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可他碍于夸父的情面,只好把爱藏在心里。
“尊卢喜欢的人,是我!”他破口狂呼,感觉无比舒畅。
曲惊雷眉开眼笑。她瞥目刑天一眼,见他有话要说,立即双手反背,用透彻心事的眼神,骄傲地昂首:“说吧!”
“燧天爱上风鸾会怎样?”
“你将沉迷华胥,被我带走,永远别想回来。”
“也就是说,坤木台是你布下的罗网!”刑天总算明白。
“所言极是!”曲惊雷转身,走到停在石柱的黄翱,一跃上背。只见黄翱展翅,飞向远方。
“糟糕,这里的红尘,并非原有。”蝶影察觉不对,她躬下身子,用手指抓起一把红尘,干燥的尘土,带着呛鼻的气味。
“是灌山火焚石!”她来不及跟夸父解释,对坤木台大喊:“刑天哥,赶快离开。”
“哈哈哈,他跑得掉吗?”姜尹浩见诡计识破。他和对面的颂盡,同时令族兵点燃火把,投掷到红尘。
只听哧哧哧的声响,火花迅速蔓延,很快吞噬整片红尘地。
大火肆虐,在坤木台形成一道火墙。刑天、飞鹏困在当中,不知所措。
“难怪劼渊倾尽全力,也要保护火种。原来,他是有心承让。”夸父钦佩劼渊的人品,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拉着莀埕,示意他照顾好姜明鲲,准备施展巽渡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