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第一次大学收费并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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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人民币厚厚地堆在桌上，一堆又一堆，在灯光照耀下让整个财务室都显得明媚和可爱。桌边的几个工作人员忙得不可开交，飞快地点钱，飞快地填单子。窗口外办手续的家长透过窗口看着满桌的钱，眼神里既有喜悦又有凝重。

开学了，工大财务科缴费窗口前，排队的长龙蜿蜒到了走廊里，明显比往年更曲折一些。

这一年，送大一新生来学校报到的家长多了很多，一个原因就是新生们携带了大量现金来学校报到。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比往年印刷得更考究一些。他们的学费，从每年几百块一下子涨到了每年三千五百元。

跟古代的太学不同，大学在现代中国迅速普及了，据说就是从高校收费并轨后的扩招开始的。

报纸上说了一阵子的高校公费自费并轨，正式实施了。方自归老爸看到报纸上的消息，紧张了几个月，好在方自归后来告诉老爸，教育部的政策是老生老办法，新生新办法，还差一年毕业的方自归，新学期还是像过去三年那样只需要交六百元学费。

方自归这一届大学生还可以领到每月二十九块五的生活补助，那其实学费也就三百元了，所以九五级大学生最新版的学费，可以说出现了断崖式上涨。

借着国营企业工资普调的机会，新学年方自归的生活费也涨了，涨到每月一百五十元。不过，方自归做为经济学爱好者非常冷静，他根据20%的年通胀率，算出一百五只相当于自己刚上大学时的八十七，意识到自己还是应该戒骄戒躁，小心谨慎。

开学不久大成就到工大来玩，正好碰上一零一室的光棍们在宿舍里借酒浇愁，结果，大成在酒桌上把大家全干趴下了，连丁丁也不是大成的对手，最后方自归语重心长地说：“大成啊，放下酒杯，立地成佛。”

当晚大成留宿一零一，因为他块头大，方自归就和本寝室体积最纤细的兽睡一张床，让大成一个人睡方自归那张床。半夜谈开始以后，韩不少就问第一次睡自己下铺的方自归：“神，兽的骨头硬不硬？”

方自归严肃地说：“简直就是活化石啊！”

全寝室爆笑。

大成也加入半夜谈，也说说自己学校里的趣事，这一晚大家都很快乐。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方自归招待大成吃了工大特色的迷你馅大包子，就招待大成工大特色的硬地足球，结果大成都很不适应。大成习惯踢大开大合的十一人制标准足球场，在篮球场水泥地面的狭窄空间踢球，需要快速的传切配合和疯狂的射门，大成的节奏就跟不上时代要求了。

工大的迷你馅大包子和篮球场足球，确实无法彰显工大的实力，方自归觉得最能展示工大实力的，就是莞尔了。这天虽然是周六，方自归还是把莞尔叫来，让莞尔请自己和大成下一下馆子。

大成是第一次见到莞尔，见到以后，并没有觉得工大有实力，而是觉得方自归有实力。三人在回回香川菜馆边吃饭边聊天，聊着聊着，大成说：“我们学校的上海女生骄傲的很，她们是不会跟外地男生谈恋爱的。莞尔是怎么看上我老乡的呢？”

莞尔说：“新生文艺汇演的时候，自归讲了一个他自己编的相声，当时我一直笑，觉得他很有才华，我就看上他了。”

接下来方自归和莞尔就开始打情骂俏。

“那你上次新年晚会听我的相声，笑了没有？”

“我也一直在笑啊。你不是说我笑点低吗？”

“其实笑点低的人幸福比别人多，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好吧，我会珍惜的。”

“和我谈恋爱的人幸福也比别人多，所以你更要好好珍惜。”

“我又没和别人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和你谈恋爱比和别人谈幸福？”

“你不用跟别人谈恋爱，通过逻辑推理就应该知道，没有谁跟你谈恋爱能谈到我这么高的水平。”

“切！”

“我也从来没跟别人谈过恋爱，我也许需要跟别人谈一谈，来测试和比较一下跟你谈恋爱是不是最幸福。”

方自归的耳朵立即就被莞尔抓住了。

这时的莞尔，已经把她专门用来对付方自归的家法发扬光大，除了揪耳朵以外，还发明了旋转、提拉、指甲掐等改进型家法。

方自归发出一声惨叫：“哎呦，当着我朋友的面，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这顿饭以后，大成开始陆续发现工大一些充满正能量的事物。

大成发现，东八楼一楼的厕所里，一面用A4纸画的日本国旗被贴在了小便池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段时间，这面日本国旗日日夜夜遭受着同学们尿液的冲刷。这其实也是本学期才出现的一个新气象，而这面旗在尿池里坚持了很长时间，因为它被一层层得透明胶布结结实实地贴在墙上。这个现象，在《东京爱情故事》刚刚风靡过的校园里出现，非常矛盾，但并非偶然，因为这一年，正是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

这天方自归和大成一起进了厕所，就抢先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形，分别把自己的火力……哦，应该是水力……对准红太阳的中心，对太阳旗疯狂射击。

正好也在边上的老夏说：“你们干什么呀？”

方自归说：“他们不是号称太阳嘛？雄鸡就应该对着太阳唱歌。”

太阳旗挂在这个场合看来是恰到好处的，还真是特别利尿。但老夏对方自归和大成这么幼稚的行为比较痛心，一声长叹：“唉——有什么意思呢？真是悲哀呀！”

与老夏不一样，方自归和大成受到祖辈的影响，“重庆大轰炸”的历史记忆还没有在他们的脑海里消失，就好像有“南京大屠杀”的历史记忆，南京人不买立邦漆，此时方自归和大成的火力……哦不，水力……自然会对准太阳旗倾泻而出了。

第二天，方自归带着大成参加爱心社的活动。

自从爱心社成立以来，需要爱心的人就一个一个接踵而来，说明这个世界确实比较需要爱。而高校收费并轨后，需要爱心的人成批出现了，特别是那些来自西部农村的新生，三千五百元学费的挑战性非常大。于是，爱心社在校园里轰轰烈烈地发起了帮助贫困生的活动。

在团委和学生会的支持下，桑妮写了倡议书贴在校园里的各个公告栏里，标题是：“让我们共同托起明天的希望——不让一位贫困生辍学”。在桑妮的领导下，一零一的室友们也为此事忙碌了一阵，方自归做为爱心社社员，也要抽时间守一下捐款箱。

方自归带着大成和国宝一起守捐款箱，大成还往箱子里投了十块钱。除了捐钱的，还有教师送来旅游鞋、衣服、毛毯、棉被等等。后来有一个退休教授，看到食堂门口信息发布中心贴的捐款倡议书，也找上门来，对守捐款箱的方自归说：“我想用一对一的方式，资助一位品学兼优的贫困生，每月给五十元助学金，直到他毕业。这个可以操作伐？”

“这个肯定可以操作。”方自归笑着说，“怎么操作我得问问我们社长。老师，要不您把您的联系方式先留给我们。”

大成的感觉很好，觉得工大是个爱憎分明的学校。

后来，爱心社还拉了几家企业赞助，设立了“希望奖学金”，资助一百名贫困生每人每年五百元。

方自归和大成对着小便池里的太阳旗不断唱歌，只能算民间庆祝抗战胜利的活动，官方的活动当然也有，这就是工大的抗战胜利五十周年合唱会，也让大成赶上了。

这一晚的工大礼堂座无虚席，方自归动用自己的人脉，给自己和大成弄了一个很靠前也很靠中间的座位。

在光电系的《游击队之歌》、机械系的《救亡进行曲》、环境系的《黄河大合唱》之后，计算机系的《大刀进行曲》来了。而计算机系演唱《大刀进行曲》，莞尔是该曲的钢琴伴奏。

《大刀进行曲》铿锵有力地唱下去，看着穿黑色晚礼服的莞尔在台上流畅地弹着钢琴，大成对方自归佩服得无以复加。

其实莞尔已经在工大舞台上销声匿迹多时了，也就是碰上了日本战败五十周年这样的历史机遇，她才又一次登上了舞台。

这一场歌会，经典的《红色娘子军》始终没有出现，因为工大缺少娘子，无论如何凑不成一个军。但大成此时觉得，工大的娘子虽然数量堪忧，质量还是可圈可点的。

充满新气象的又一个新学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