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简单插着几根钗鬟,尽显娇憨媚态。
对自己的皮囊,她向来有信心。
陆荷扶着她起身,缓缓步入外间,丫鬟们已经准好糕果茶点。
“什么都瞒不住嫂嫂。”陆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听闻嫂嫂今日去给大哥求药了。”
苏慕烟“嗯”了一声,拈着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今日天气有些热,葡萄特地冰镇过,汁水漫进嘴里,冰冰凉凉,好舒服。
又好甜。
“听闻嫂嫂是去了快活林?”
“嗯。”
“王爷也会去那种地方。”
“当然,很多达官贵人都偷偷去。”
“那嫂嫂定是没拿到药吧?”
“是,没拿到。”
“王爷大概猜不到嫂嫂会去那儿找他。药没拿到,大哥的腿......那嫂嫂什么时候再去,荷儿在家里好无聊,嫂嫂带上荷儿好不好?”
苏慕烟对着镜子看着今日的装扮,很是满意,遗憾地说:“自然是好的,不过嫂嫂恐怕今后也不必再去了。”
陆荷紧张又不接,急急问:“为何?”
苏慕烟将良田千亩的事情告诉他,说:“老夫人和夫君都没松口,约莫是觉得太贵。”
陆荷皱着眉头嘀咕:“确实贵,他也太敢要价了。”
又嘀嘀咕咕一阵,她像想通了似的,心思完全偏向了季凌烨,说:“千亩确实是过分了些,可就为了这个,大哥就放弃治疗了?”
“或许他有自己的难处。”
“谁没有难处,先不说祖母曾祖母攒下的偌大产业,就是大哥在外打战那么些年,得了不少赏赐,这些年也购置了不少良田宅子什么的,怎么就有难处了?”
见苏慕烟一脸茫然,陆荷又说:“大嫂你不是掌家了么?难道不知道这些吧。这些年,大哥得到的赏赐没交给你么?”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变了语气,打起了哈哈,扯着苏慕烟开始说东说西。
但看她的神情,像是笃定了陆君礼会同意。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陆荷起身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交代:“下次去求药,嫂嫂记得带上荷儿同去。”
苏慕烟将陆荷送到门口,假装难过不已,拉着陆荷的手说:“好妹妹,你劝劝夫君,钱财乃身外之物,多少都比不上健康的身子,让他不要放弃。”
陆荷认认真真重重点头。
“莫要忘了说,荷儿。”
陆荷走后,苏慕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觉得自己演得太逼真,都快被自己扮演的通情达理又大度的主母给打动了。
中午,她多吃了一碗饭。
...
回屋后,陆荷向着陈氏一通抱怨,大体说侯府家大业大,竟然为了区区田产便不顾家人的病之类的。
说得有些颠三倒四,陈氏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问陆荷:“那药果真有用?”
陆荷也不知道,胡乱说:“应该是有用的吧,这么值钱。”
“那要服用多久能好?”
陆荷说她不知道。
陈氏有些着急了,骂她:“成日里就知道在外面瞎胡闹,问你点事,一问三不知道,你说我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陆荷嘟着嘴,陈氏默然想了一会,又叫她:“去,你去打听打听,问问这个药效果如何。”
陆荷不解,嘟哝着不愿意去。
陈氏板着脸命令她:“不去以后就别想再出门!”
待陆荷盯着一张臭脸出了门,陈氏在屋里走来走去琢磨了一阵,越发察觉到不对劲。
陆君礼的腿就是个无敌洞,但凡那药能有一丝丝效果,他都不会放弃。
陆明早年跟她提过一嘴,侯府看着光鲜亮丽,实际这些年早就不同往日。田庄虽然多,但管理不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铺子庄子也少人维护,内里乾坤大得很。
老夫人只管家事,不管生意,陆君礼又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这几年,府里的生意指不定亏损成了什么样。
自那时候开始,她便留了个心眼,攒下了些薄产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又遇上这个事,若是府里钱财紧缺,老夫人定然要将大家的小口袋掏空以填补中馈。
陈氏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银票、田契、地契等。她将窗户门关得紧紧的,交代丫鬟不准任何人进来,默默清点盘算着。
算来算去,陈氏都觉得不太对劲,这么多年,怎么会就这么点?
若是侯府发生变故,这么些钱只够勉强度日,若是有个三病两灾的,远远不够。
“娘,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陆方的声音传来。
陈氏来不及细想,赶紧刚盒子重新收好。
这些钱财,可不能被那个不成器的看到。若是他争气些,像二房陆启那般懂事,她下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想到这,陈氏不免气闷,待陆方前脚踏进门,便一阵劈头盖脸的指责。
“你又去哪里滚混了,一天到晚不着家,成日里跟着些狐朋狗友胡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才能成器。”
说着陈氏竟然泪如雨下,想到那死去的夫君,再看看眼前这不着调的儿子,悲从中来,竟哭得死去活来。
把陆方吓了一跳。
“娘,你疯了啊?好好的,哭什么?”陆方不理解,自己不是天天都是这样的吗?
平日里,母亲也就说几句,今日突然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难道,那事,她发现了?
不可能,若是发现了,岂是这般不痛不痒地骂几句。
观母亲这情形,多半事情跟自己无关,自己是被连累的。
“母亲,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陆方说。
陈氏原本伤心欲绝,也没想着这个逆子能够因此而体恤,但至少会有些动容吧。
没成想对方一点没往心里去,还似有些不耐烦,登时怒气蹭蹭蹭冒上了头,压制不住。
脑子里有了想法,随手一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根棍子,溜圆又直,她也是起冲昏了头,从小捧在手心里舍不得碰一下的儿子,如今一棍子下去,对方惊得连躲都忘了躲。
“娘,你这是做什么?竟对儿子下此毒手,娘你是不是疯了?”陆方吓坏了。
他像是不认识面前的母亲,饭自然也顾不上吃了,一溜烟跑了。
气得陈氏拿着棍子在后面破口大骂:“你这逆子,不成器的东西,若是你爹爹还在,岂能容你这般混账,你给我回来,不准走!陆方!”
哪里还有人影。
陆方心里惊骇如浪涛,却也没有混账到直接出府,而是拐了个弯,溜回了自己住的东侧院。
碰到了陆荷。
陆荷是出去打听消息,越想越不对劲,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听下人说母亲要揍哥哥,越发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小跑着回来,正好碰见鬼鬼祟祟的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