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各怀心事的姐弟俩》

这一晚，青唯聊得非常尽兴。

是她打从回到海口后，第一次敞开心扉分享那些隐藏在心扉深处的感受和心情。

王澈很懂得何时聆听、何时回应，这场茶叙，青唯呆得很是舒坦，以至要回家时，她眼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状态。

“青唯姐打算怎么回去？”

“骑共享单车回去吧，顶多十五分钟就到家了。”

“对了，我用电动车载你回去好了。”

“啊？”青唯愣了一下，忙不迭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王澈索性绕到她身后，双手按上她的背包，径直推着她向前走，“我电动车就停在那边，这样不是更快吗？”

“喂，等等……”青唯有些狼狈地抗议。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青唯姐。”

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可青唯大致能够想象到王澈此刻笑吟吟的模样，他眼里应该也噙满了小星星吧？

横竖拒绝不了，青唯也只能被他从身后推着走向电动车停放处。

她只是有些小小的不甘心，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为什么会被这个年轻男子牵着鼻子走？

话虽如此，当王澈将头盔递过来时，她还是很干脆地接了过来。

已经三十五岁了，再推辞下去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还不如坦然接受好意来得大方自然。

她这样想。

坐上后座，青唯和他保持了些许距离，对一个与自己弟弟同龄兼发小的男子，青唯下意识地想要避免任何形式的肌肤接触。

“怎么样？像这样出来耍耍聊聊，心情是不是好了一些？”

电动车迎着夏风驶向前方，王澈声音从前方传来，可以听得出来他此刻心情不错。

“确实。”青唯承认，“这家的柠檬茶也很好喝。”

“有家糟粕醋粉很美味，改天我带你去尝尝。”他说，“对了，下次我们还可以约在云洞图书馆那边。”

“云洞图书馆？”

“嗯，那边对面就是华彩海口湾广场，可以看到海口湾最美的晚霞。”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下午过去，在草坪上野炊，接着看晚霞，安逸！”

“听起来不错。”

青唯原本想要推辞，然而脱口而出的居然是类似赞同的话，连她自己也稍微吃了一惊。

电动车在巷弄前停下，青唯利索下了车，将头盔还给王澈时道：“今晚很开心，谢谢你。”

“哪里。”王澈接过头盔，注视着她的眸子，“那么青唯姐，我们下次约。”

“不忙的时候可以。”青唯步伐轻快地进入巷弄。

然而她才刚走上几步，王澈纯净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青唯姐！”

青唯蓦然回首，那个坐在电动车上的年轻男子正拿着头盔向她挥手，他帅气的笑容犹如淡雅星光，映亮了这条狭窄幽暗的巷弄。

怎么了？

她疑惑地想。

他是有什么话没说吗？

“青唯姐！”他笑着再唤了一声，“再见！”

什么？

青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把她叫住，就只是为了和她道声“再见”？！

这也太……

这也太可爱了吧！

她讶然地想。

只有二字开头的年龄，才能坦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王澈的朝气与直率，毫不吝啬就传递了过来，并且迅速感染了她。

于是青唯也模仿着他的动作，挥手浅笑着轻喊了句：“再见！路上小心！”

回到家后，她依然保持着好心情，看着大厅没人，她从冰箱里取出清酒，打算睡前小酌一番。

才刚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清酒，就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接着庭祖走了进来，姐弟两个看到对方都稍微有些意外。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还跑到大厅喝酒？”

“就是睡前喝点小酒，带着微醺才更好睡觉。”青唯抿了一口清酒，“你呢？跑到哪里玩了吗？”

“啊，就是随便溜达一下。”庭祖随便编了个理由，很快就岔开话题，“这清酒好喝吗？”

“我是觉得绵柔爽口，就是不晓得你会觉得怎么样。”青唯拿起清酒冲他晃了晃，“要喝吗？”

“嗯，给我来一杯吧。”庭祖起身，“我现在去拿杯子。”

夏夜里的巷弄颇为安静，姐弟俩各有所思地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喝着清酒，没怎么交谈，彼此都各怀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琐碎且忙碌，青唯每天都要面对及处理大量家庭餐馆的事务。

她逐渐习惯早起，每隔两天会跟着向阳去菜市场选购食材，除了打点营业期间的各项事务，还开始跟着向阳学习如何配菜。

刚开始听到“配菜”这个专业词汇时，青唯还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

“你知道什么是配菜吗？”卫东问她。

“唔，按字面义来理解，应该是菜的搭配？”青唯不确定地答道。

“也没错。”向阳扫了她一眼，随即走向厨房，“跟我来，我把整个流程从头教你一遍。”

“哈？现在吗？”这有些超乎青唯预料，然而她还是迅速跟上了向阳步伐。

餐馆只有三个人，这就要求每个人都得发挥身兼多职的作用，以防出现意外情况时，每个成员都能在不同状况下派上用场。

对广告公司出身的青唯来说，并不难理解向阳的考量。

唯一棘手的是，她向来不擅厨艺，对料理烹饪一事更不精通，因此光是去记步骤和操作就已经相当费劲伤神。

餐馆里“配菜”这项工序，指的是根据菜肴品种或特色，把经过刀工处理后的几种主料和辅料适当搭配，最后成为一道完整的菜肴。

“配菜是门学问，直接关系到一道菜的色泽、香味、菜品和营养。”向阳讲解道。

他手起刀落，在粘板上飞快切好几种辅料，熟练及精湛的手艺让青唯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地产项目总出身的大哥。

“记住，主料一定会在数量上占主体地位，比如肉丝韭菜、西红杮炒蛋这些家常菜，主要吃的就是韭菜和西红杮的鲜味。”

对青唯来说，记住要诀不难，费劲的是实际操作过程中，在她倍显生硬青涩的刀工之下，切出来的菜常会形态不一。

向阳对此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青唯，你这样不行！”他常指着切好的菜提醒，“你看，主料和辅料的形态和大小根本就不一致，客人看到会认为我们餐馆的菜做得非常业余。”

“我知道、我知道。”青唯苦着脸说，“我已经很努力了，这毕竟不是我的长项嘛。”

“瞧你说的，没有谁生来就会做菜。我也是地产行业出身，关键还是在于用不用心去做。”

“大哥是从小就在厨房里面张罗了，我和你根本没得比啊！你太严厉会给我压力的，知道吗？”

“这是什么话？我们开餐馆做服务的，要把客人感受摆在第一位。别人花了钱过来消费，会听你那么多解释和理由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那你要我怎么办嘛！我又不可能一觉醒来，厨艺就突飞猛进了！”

“呃，那我是天生就会煮饭做菜的吗？谁不是摸索着去学！关键在于有没有用心，懂吗？”

“喂！”

“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眼看两人又快要吵起来，光是相互撞击的目光都充满了火药味，然而青唯脑海里忽然掠过年少时历经的琐碎画面。

还是少年的向阳，当其它同龄人还被父母操心着每天的营养搭配时，他已经一头钻进厨房忙起了弟妹们的伙食。

青唯忆起了当年的自己，在厨房打下手时偶尔会入神地凝望着大哥背影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总觉得大哥哥真的很了不起，像是无所不能似的，觉得只要有大哥在，就不会有太让人担忧和操心的事。

方才还在气头上的青唯，忽地像泄了气的气球，气势刹那全消散了。

她怔怔地望着向阳。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妹间的相处变成时常上演的争执与吵架，连向阳当年让她全心依赖的守护都变成使人喘不过气的拘束？！

“怎么了？”向阳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她慌忙调整心绪，闷声闷气应道，“我做！我这就努力好好再做一次，行了吧？！”

转过身，青唯欲盖弥彰地操起菜刀，按住辅料，深深吸了口长气，聚精会神地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