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向阳无法释怀的痛》

向阳被动地按着她的指导轮流更换各种动作。

他全程脸上都没带着笑容，也许是违背本意的缘故，看起来反倒有种淡淡忧伤的味道。

走到一家以店内陈列有一棵仿真树而闻名的网红茶饮店门口，向阳脚下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不由得步履蹒跚地退了个趔趄。

青唯不失时机地抓着手机捕捉下这个瞬间。

“喂，你在干嘛？”向阳哑然失笑，“连这也拍？”

“没事，高冷的禁欲系型男大叔差点被绊倒的抓拍，发上小红书会让受众觉得更有反差萌。”

“……”向阳愣是没整明白，“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吗？这有什么好反差萌的？”

“这点，你只要相信我就行。”青唯满足地像只小松鼠般蹦蹦跳跳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毕竟，我可是从海南到成都，在专业方面都没打过败仗的慕青唯啊！”

“哈哈，好吧。”受到她情绪感染，向阳不禁笑了起来，“你接下来还准备怎么折腾我，尽管说吧！”

青唯承认，他比她想象的更有镜头感。

向阳的清洌、高冷和淡然，和捕捞村陈旧质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光学作用，每张照片竟然都拍出了一种游吟人间的沧桑随意感。

回家吃晚饭时，卫东始终都没怎么说话，就连青唯谈到下午的捕捞村拍摄成果时，他也采取了回避不言的态度。

“这个……”庭祖很快发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扫视了父亲和哥姐一圈，“你们下午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没有啊。”青唯想快速带过这个话题。

“那爸怎么都不说话？”庭祖明显不愿意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到底怎么了？”

“你得加油了，二十六了还没谈个女朋友。”向阳意有所指道，“有些人都六十二了，招得大妈阿姨像饿虎扑羊似的直往上赶。”

“你够了，向阳！”卫东霍然将筷子扔到桌上，“我都不想怪你胡乱误会了，你还想瞎闹到什么时候？”

“永远都不够！”向阳亦重重把碗在桌面上磕出很大声响，“要不是你到处勾搭女人，妈才不会积郁多年，那么她或许就不会这么早死！”

向阳此话可谓石破天惊，把在饭桌旁的另外三人炸得鸦雀无声，整个一楼顿时陷入气氛复杂诡异的寂静当中。

或许意识到自己失言，向阳随即也喘着粗气沉默了下来，一双愤怒的眼睛仍在盯着父亲不放。

卫东没有反击。

大儿子的话仿佛一柄锋利尖锐的剑，只反手一挥，就直接命中他的死穴，导致他脸如死灰地倚在椅背上。

庭祖急到不行。

他一会满脸牵挂地看看卫东、一会又担心地观察向阳的表情变化，然而年龄最小的他，显然不敢在这种场合随便发言。

于是他只能求助式地望向青唯。

他慌张又紧张不已的心情，籍着目光完整地朝青唯传递了过去，她意识到可能在这个当下，全家只有她能出面试着处理这件事了。

“爸，今晚天气不错。”她强颜欢笑道，“你这阵子也喜欢散步，不如出去走走？”

卫东深深地盯着她看。

他既没说话，也没后续动作，就只是盯着她看，看得她都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然后卫东把椅子往后一推，霍然站了起来，就在几个孩子视线都集中在他脸庞时，他不声不响地朝着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他这次连关门声都有别以往，是在很刻意的情况下才能以这么轻的声音关了门，仅是这个动作就表明他还处在强烈的冲击影响当中。

青唯一直等大门正式关闭后，才将视线转了回来，夹了一片白萝卜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以往那种清甜爽口的味道。

“我很吃惊，大哥你居然会把这些话给说出来。”

“因为我一直很介意。”向阳幽幽道，他目色黯然地看向青唯，“你呢？难道你不介意？”

“我……”青唯欲言又止。

在她记忆里，母亲的印象已然模糊。

关于母亲和她共处的细节，她只清晰记得大概四、五岁时，母亲提议要带她和向阳去吃三色冰淇淋时，她当时那兴奋欢喜的心情。

三色冰淇淋到底是什么味道，她完全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实在好吃、真甜。

这些话她当然不能告诉向阳，毕竟他比她大上三岁，陪伴母亲走过的人生道路更长更多，对母亲亦有着更难以释怀的情感和怀念。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妈妈离开那天，在病房握着我的手叮嘱的情景。”向阳缓缓道。

“她对爸是有恨的。”

“妈妈表面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甚至很讨厌爸，其实她一直想被爸好好疼爱、一直想体验凡事有爸担着是种什么感觉。”

“但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都没能体会这点，哪怕爸让她舒心一点，可能她的病都不会恶化得这么迅速。”

向阳忽地觉得喉咙一片干涸，于是对着庭祖道：“庭祖，帮我把红酒拿过来好吗？”

庭祖应身而起，回来时甚至体贴地还拿了高脚玻璃杯，按着对向阳喝红酒习惯的了解，倒了大半杯递了过去。

向阳接连抿了几口。

“凭什么他一路潇洒快活，老了没活干了还有儿女照拂？”

“光这还不够，他还能继续和莺莺燕燕玩暧昧？要让我撞见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我办不到！怎么都办不到！”

或许心里憋得慌，向阳又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去。

青唯和庭祖只能干看着，两人都想安慰向阳，却又着实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们阅历和人生经验都及不过这位撑起家里一片天的大哥。

于是两人只好继续坐在原位，看着眼眶发红的向阳不断向杯里添上新的酒液。

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思绪浮移的青唯还是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软件与APP的连接将照片导入桌面新建的文件夹。

她从今天拍摄的近百张照片里，精挑细选出十五张，接着又将范围缩减至七张，用软件大略调了下光，甚至都没给向阳修图。

这些照片里的向阳清洌冷峻，脚上的白色长筒袜和拖鞋则在亲民之余又透着点小性感。

选定上传的照片后，她开始打开word，指尖熟练地在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输出，一篇句句断行的文章，很快便跃然眼前。

对小红书的第一篇文章，她取了个“各位三十五岁+的兄弟姐妹，现在是什么模样？”的标题，然后把文章复制粘贴到小红书编辑后台。

她以第一人称口吻，借向阳角度进行了简短却有效的自我介绍——

【三十八岁、依然保持年轻的单身大叔，

在海甸岛经营着一间家庭餐馆，

每天只在早、午餐时间段营业，

有定期运动的习惯。】

短短几句，便勾勒出向阳当前的生活与职业情况。

然后她又以向阳的口吻，向各位小红书超过三十五岁的用户进行邀请，希望通过“自己”的抛砖引玉，能让更多人在留言区分享近照、勇敢秀出自己。

她巧妙采用了年龄和外表存在巨大反差的这个梗，致敬当代那些拒绝向岁月低头的男女。

这种人群在现今时代涌现得越来越多，逆龄的长相与风格在网络舆论上备受民众赞赏与追捧。

她用了这个创意切入点，抱着从一开始就让首个贴子成为人气热门的企图心。

再校对了一遍后，她点击了发布键，于是“民家餐馆的大叔们”小红书账号的首个贴子，就这么横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