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一回来就往楼上走啊?今天下午和紫寻出去玩得怎样、晚饭都吃了什么,这些你总该说说吧?”庭祖嚷道。
向阳刚回到家,发现家里平时各有各天地的三人竟都聚在一楼,像是存心一起等他回来似的。
卫东和他关系还没修复,自然不方便开口询问。
以青唯不喜欢受管束的性子,她对介入他的私事也确实心存顾虑,只怕有天会反过来被他照葫芦画瓢对待。
那么,这个家就只剩一直在努力维持家人间平衡、到处给各种矛盾救火的庭祖能这么问了。
“你们不也说了,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出去散散心而已,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向阳轻描淡写应了一句,右脚都已经踏上楼梯了。
“不行不行不行!”
庭祖喊着快速冲了过来,敏捷地一把从背后将向阳稳稳地拦腰抱起,再将他麻利放在地上。
“你小子,欠揍是吗?”向阳骂骂咧咧地抬头作势要打。
庭祖这次却没被吓到,嬉皮笑脸地抓着向阳小臂摇晃道:“好歹我们等了这么久,你就随便说几句嘛,总比这样吊着大家胃口好!”
“是啊,大哥,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刚刚还在观望局势的青唯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我就说紫寻这人特别好相处,你和她这趟玩得还愉快吧?”
“你们……”眼见连青唯也加入围追堵截行列,向阳心里迅速对形势作出判断,不得不作了妥协,“我们不过就是去了趟荣山寮村,顺带吃了个晚饭而已。”
“荣山寮村?那是哪里?你们去那里干嘛?”庭祖好奇道。
“在那个小渔村里有家书店,她带我去喝了咖啡,海景视野还不错,店里也很适合读书。”
“听起来可以啊!”庭祖嘿嘿笑道,“听得我也想跑去体验一下了。”
“那家店叫辛生书屋,得事先预约才会接待,你真要去得打个电话预约一下。”
听向阳这么一说,青唯不禁感慨:“还要预约吗?看来紫寻事先可真下了不少功夫啊。”
“也是。”庭祖附和,“要是她约不上大哥,下的这些功夫和苦心可就都白费了。”
姐弟俩的目光由此都牢牢锁定在向阳脸上,都试图从中发现哪怕那么半点蛛丝马迹。
庭祖更进一步打趣:“大哥,那姑娘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啊!”
“患了幻想症啊,你们!”向阳淡淡道,“你们话都问了、我也答了,现在我要去洗个澡,没人有意见吧?”
不再给他们任何追问机会,他对庭祖作了个挥拳的警告手势,转身重新迈上楼梯。
这一次,他没再受到阻拦,一步步踏着台阶往上走时,他脑海中居然掠过几幕在荣山寮村时和紫寻共处的情景。
阳光隔着书屋的落地窗投掷进来,在原木地板、长方形矮桌和书柜上都形成了奇妙的光影交幻,窗外视野里有一望无垠的海。
向阳和她围着长方形矮桌而坐,虽然书屋的椭圆型布艺凳子坐起来又软又舒服,她却捧了本书席地而坐,一双纤细笔直的腿随兴地舒展着。
她果然没有随便和他搭话,只管沉浸在书页里。
他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放纵阳光将他整个人都环绕起来,有种连心情都被拎出来晒晒的畅快,偶尔拿起杯子浅啜一口咖啡,重拾久违的安逸。
有几次察觉到似乎在被人注视着,他便征询式地抬起头朝她看过去。
她会立刻欲盖弥彰地错开视线,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笑着让目光回归到书页上。
这样安静又不相互打扰的氛围,他们一坐就呆了快三个小时,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光换成晚霞,又看着晚霞梦幻般的红晕不断扩散、晕染,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他从未想过平常总叽叽喳喳的她,竟也有这般恬静安然的一面。
直到天色渐暗,她才隔着长方形矮桌向他探过身体,轻声问道:“要不要去吃晚饭?”
“好。”他顺势提出条件,“但这顿晚饭让我来请,没问题吧?”
她笑了起来:“没有问题!”
她领着他去了造梦乌托邦民宿,两人在这里的餐厅尝了糟粕醋火锅,牛肉厚实鲜嫩,鱼和虾都鲜美非常。
在回程路上,他坚持由他用APP叫车,或许是愿望终于被满足的缘故,她很配合。
他先将她送回新华南的小区,她下车时还特地要求司机稍等一会,弯腰从打开的车窗冲他甜甜笑着:“今天谢谢了,是特别愉快的一天!”
莲蓬头里喷射出的水流中断了他脑海重现的情景,向阳昂起头任水流喷洒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比她年长了十四岁。
尽管她确实很有青春洋溢的朝气和可爱,但相处时她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个率真活泼的妹妹,若当朋友自然没有问题,但想再进一步就会很难。
向阳往上捋起湿润的头发,再次明确了这一点。
这个周末过后,紫寻继续保持着到慕家餐馆的消费频率,自打她成功把向阳拉出家门去玩后,卫东每次看到她就更主动去搭话了。
他会主动向她问些工作方面的事情、聊些她家里的情况,有时紫寻在工作量超出负荷时就会对他大吐苦水,而卫东就会一边夸她、一边痛批现在的老板都是吸血鬼。
他们俩处得融洽,青唯看着也觉得愉快。
她清楚卫东的盘算。
就算他和向阳两人关系再僵、再有隔阂,向阳始终是慕家的长子、也是卫东迎来的第一个小孩,如今大儿子都三十八岁了,他不可能不盼着向阳能早些解决婚姻大事。
只是向阳依旧保持着对紫寻不冷不热的态度。
她每次来店里吃饭,即使青唯提醒,他也不会特别从厨房出来和她打个招呼。
就算紫寻由于加班繁忙好几天没来店里,青唯也没听过他半句关心询问。
难得紫寻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更没为此在攻势上有过半点沮丧和削弱,这让青唯由衷佩服不已,更由此类比到自己对王澈的单恋。
好几次在和王澈的微信聊天当中,她都在对话框里打出“喂,老实说,你觉得我怎样?”的句子了,但在按下发送键前,她又紧张地将打出的字全部消除。
在家庭餐馆也做了好几个月,即使每月拿到的薪水和当广告公司总监时完全没法比,可也足够她多付几次请吃饭的钱了。
“怎么最近都是你在请客?”王澈有次忍不住提到这事,“就算赚到钱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怎么?请你吃饭还不乐意呀?”正是知道他怕她乱花钱,她才这么笑眯眯逗他。
“碰到这么些好事,谁会不乐意呀?”王澈用筷子叉起一个牛肉丸,送到嘴边很恣意地咬了一口,“希望你们店生意兴隆大顺,我好继续傍着你这么吃吃喝喝。”
“哈哈哈,我也想啊。”青唯被这层美好愿景感染到,喝了口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和他在一起确实有说不完的话,坐在他电动车后座上,她真的觉得比坐任何轿车都还要舒服。
“这么好的男孩子,要是男朋友那该多好?”有次躺在床上读着他发来的私信,她不禁自语道,“这样我坐电动车,就能理直气壮揽着他的腰了。”
她一直对坐车时无法揽他的腰这件事耿耿于怀。
然而所有的矛盾、挣扎、犹豫、迟疑、希冀、期待和幻想,都在某个夏末的夜晚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