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青唯第二度陷入讶异的是:萱萱似乎也察觉到了庭祖的心迹,但她反应要更从容淡然得多。
青唯甚至觉得,这小丫头眼神里还多了那么一丝默许和鼓励的意味。
这令她大感错愕——难不成萱萱还存了想让庭祖和晓彤走到一起的期望?!
从发觉庭祖对晓彤的心有所属,到萱萱对此的纵容态度,青唯在短时间内历经了太多超乎预料与打破认知的事,让她觉得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抱歉,我只是刚才绷得太紧,一放松下来就有些恍神。”晓彤弱声解释道。
“你刚刚做得很好,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庭祖微笑道。
他非常自然地俯身观察她的眉眼:“看,现在状况不是好了很多吗?你再喝些花茶,把那些烦心事全都过滤掉就好了。”
“谢谢。”晓彤接过杯子,眸子里溢满感激之情。
她低头饮了几口,又将目光转向青唯:“今天幸好你们在,我才不至于单枪匹马去迎战。”
当两人目光交集那一刻,青唯忍不住揣测庭祖到底喜欢她在哪里?
姑且不提两人之间相隔了九年的岁月差距,对方不光结过婚、身边还带了个小女孩,他真的清楚自己今后要面对什么吗?
由于思虑重重,青唯一时之间没能及时回应。
晓彤当然不会介意,反倒是庭祖忍不住开口提醒:“姐,晓彤姐在向你道谢呢!”
“啊!”青唯回过神来,慌忙找了个很有信服力的借口,“我刚在想,这老太看起来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她接下来会不会采取更强烈的手段要回萱萱呢?”
她这么一说,原本就深陷忧虑的晓彤,神色随即越发地凝重起来:“她当然不会放弃,但我也不会有任何妥协。萱萱是我从小带大的,我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
青唯感受到了话语里的分量。
这不只是一个母亲的表态,更是这个母亲怀着对女儿满腔的爱为此立下的誓言。
晓彤声音不大却足够坚定,而萱萱适时握住了她的手,乖巧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晓彤则张开双臂抱住了萱萱。
她不断温柔摩挲着女儿的后背,母女俩并没有过多交谈,但青唯知道她们此刻的心情和感受,在彼此的心里一定全都明了。
庭祖沉浸此情此景。
眼下他等同零距离般守护在这对母女身边,既感受着晓彤脆弱与坚强的融汇,也心疼着萱萱过于早熟的懂事与聪颖。
纵使晓彤不说,他也比谁都更清楚明白:她这是下了决心,要用单薄肩膀撑起可供母女俩有容身之处的一片天。
他先前已经旁观了太久。
他旁观着她的不易、旁观着她的故作镇定、旁观着她默默将压力与不安藏进心坎。
惟有萱萱发烧那次,他鼓足最大勇气执拗地挺身而出,总算参与了她人生的某个片段。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只是这般平凡的事情,也能将他和这对母女贴切地联系在一起。
一旦尝过了这种滋味,他就很难罢手了。
现在他更清醒地认识到,现在正是她最艰难的时刻。
而这一次,他拒绝再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晓彤姐。”
“嗯?”
“不,晓彤。”在晓彤回应之后,庭祖立即改口。
这是他首度对她直呼其名,紧张得掌心都冒出汗来。
晓彤亦是一片诧异,她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但还是温柔询问:“怎么了?”
“你只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萱萱也好、其它的事也罢,不用顾忌什么!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和你一同处理和面对!”
庭祖鼓足了全部勇气。
他在瞬间毅然摒弃所有犹疑与顾虑,紧握当下这份冲动和渴望,一口气把话全都说了出来。
青唯听在耳里,心情越发复杂交错。
青唯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可爱又会照顾人的弟弟,终于要为别的女人牵肠挂肚了。
尽管知道这天终将到来,然而一旦真的迎来这一刻,她却又觉得到来得未免太早了些。
面对庭祖的内心剖白,晓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从蓦地睁大的眼睛,到欲说还休的嘴唇微启,再到整个僵直的身体,无一不表露出她为此所遭受的巨大冲击。
“你、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装傻,“到了我这个年纪,有足够的经验和决心保护好自己和萱萱。”
“我知道你是很非常仗义的朋友,但太过仗义的话是会引起旁人误会的,这样你以后要找女朋友也会很不方便……”
她话没说完,庭祖就霍然出言打断:“晓彤,你是真听不明白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还不待她回应,他又盯着她的眸子再追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改口直接喊你名字吗?”
“我……”晓彤脸颊隐隐发烫地当场愣住。
萱萱目光掠过庭祖,又带着笑意望向晓彤:“妈,庭叔这是在向你告白呢!”
这人小鬼大的小丫头还是出手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晓彤再装聋作哑已然没了意义,她还来不及瞪萱萱一眼,便歉疚地看向了青唯。
“你不用去观察我姐脸色。”庭祖和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无论你和她是高中同学还是朋友,都不用为此顾忌什么。”
“你听,这叫什么话?!”青唯打趣道,“都还没交往呢,这家伙就急着把姐姐踹到一边了。”
她这一顿调侃,反倒让氛围显得轻快了不少。
虽然现场并不存在什么阻力,然而晓彤看起来并不像是准备接受庭祖心意的样子。
“我大了你九岁,再差一年就是十岁了。也就是说,当你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之际,我已经是四十四岁的大妈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无谓的担心?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们相差九岁。”
“这并不是无谓的担心。四十四岁的我到底会是什么模样,就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而你那时候还很年轻,这些事情你有认真考虑清楚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断定到时候我一定很年轻?我也可能变成一个有游泳圈、发际线很高的大叔,但这些都不重要!人为什么要去为并不确定的未来担心和苦恼呢?”
“这就是年龄不同导致的差异啊!二十六岁的男人只想抓住当下,但三十五岁的女人不得不去考虑更长远的未来!”
两人相互瞪着对方,都在致力说服彼此。
这种角力状态让青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继续旁观。
不知何时开始,晓彤松开了萱萱,小丫头顺势从她怀里滑了出去,再伶俐溜到青唯身边,无比自然地依偎起她来。
萱萱主动释放的亲密与善意让青唯有些讶异。
她知道这都是自己那好弟弟庭祖的功劳,而小丫头不过是想讨她欢心、以便减少横亘在这段感情面前的阻碍而已。
她任由萱萱依偎着,两人一起观望这副处于胶着状态的场景,显然都不打算随便介入其中。
历经短暂的沉默后,庭祖又再发动了攻势。
“那就一起试试看,九年后的那段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吧!”
“什么?”
“你不是担心到时候变成大妈、和我在外形上会拉开很大落差吗?”庭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让我陪你一起去验证,你根本就是在杞人忧天!”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晓彤不由得一阵头痛,“我完全没半点要和你一起迎接未来的意思!”
“我听懂了啊!你在很明显地拒绝我,可我还是一再故意忽略去穷追猛打,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他这种不按常规出牌的攻势,反倒让晓彤在抵挡之余穷于防备。
他停顿片刻,用力吸了口长气,忽地提高了声音道:“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如果不喜欢你,我会一次次找着各种理由到这家店来看你吗?”
“?!”晓彤愕然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在她眼前的庭祖跟过往完全不同。
他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敢不但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更远远超出了她对下一段感情的预设态度。
而他紧紧盯着她的眸子,加重语气一字字道——
“我喜欢你,张晓彤。”
“从很久以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