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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左右两侧分别坐着国氏上卿国历,高氏上卿高未乙,田氏田常,这三人是齐国国相的人选,权势最大。
而后便是公子高,公子冲,公子安,吕氏吕成,这四个公室子弟。
再往后就是为公室以及齐国服务的大臣,都是实权的封地贵族。
春秋这个封建贵族时代,还没有进入君主官僚专职时代。
没有后世三公九卿、三省六部那么明确的职责划分。
谁都没有想到,国君会带着玄姬来接见臣子。
公子冲心怀不满,吕成出言斥责,看着玄姬被公室子弟围攻,其他卿大夫都默默看戏。
玄姬是以正妻之位嫁入齐国的,她的孩子都是嫡子,虽然现在礼崩乐坏,但立嫡以长不以贤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之中。
如果玄姬生下嫡子,那国君之位就可能落在她的儿子手中,这是绝不能被几个齐国公子所允许的。
吕成不满道:“国君,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怎么能够允许后宫的女人而来呢?”
来了!
玄姬美目流转,她已经在心中模拟过无数遍这场对话,甚至那些大臣会说什么,会问什么,会质疑什么,她都想过无数次。
她开始说话,所有人都听着,漫不经心。
“我的父亲曾经教导我,天尊贵,地卑微,于是阴阳就得以确定,这是说君主和臣子间的关系,就像是天地一样不能变。
现在周天子土地并不多,生活也困顿,诸侯也都不去朝见他,但我的父亲去朝见他,受封为诸侯,诸位大国卿臣于是承认了我公主的地位。
这是称霸的伯侯也做不到的!
当初我齐国先祖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他的土地远比周天子要大,权势远比周天子要高,诸侯尊敬他就像是对待父亲一样。
但桓公却恭敬的对待周天子,拒绝诸侯的朝贡,带头向周天子进贡。
国相管仲威震诸国,却不敢接受周天子的行礼,伏在地上叩首,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周天子是君,而桓公只是臣子。
于是那时的诸夏列国,和平而安定,齐国强盛自古未有,维护上下君臣的名分可见有多么重要了!
现在诸卿在这里指责我,却不思考,在外,我是玄国的嫡长公主,在内,我是齐侯的正妻,是齐国臣民之母!
我的身份就像是天上的星辰,而诸位却是地上的草木!
用无礼的语言来挑衅,用无礼的举动来冒犯。
以下犯上!
谁给你的胆量!
昊天?神灵?还是先祖!
亦或者谁在挑拨和唆使?
哪里来的小人逆贼?
如果刚才做出那些事的是品德高尚的君子,现在应该已经在齐侯面前自裁,为方才所做之事而羞愧。
而不是现在还安坐在席中,自以为能潜藏!”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清脆,像是银瓶乍破,刺在每个人心中。
好似利剑!
好似尖刃!
杀的人片甲不留,面容惨白,摇摇欲坠。
吕成再也不敢端坐在席上,他坐立难安,左右张望,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人都不看他,这些话没法接,谁接谁死,吕成见状脸色愈发惨白,如果没人救他,他唯一的结局就是离开宫廷后,自杀谢罪。
否则不仅仅是他,整个家族都要因为他而蒙羞。
除非他真的不要脸了。
玄姬方才一番话让要出言的公子冲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只有容貌。
但公子冲还是必须出言,吕成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折在这里。
但君臣之言不能再提。
他心念电转,抱拳沉声道:“国君,燕国是我齐国多年的盟友,我们曾经相互允诺,彼此相助,现在燕国有灭国的危机,齐国却袖手旁观,甚至还无礼的对待燕国使臣,这岂不是使我齐国失信于天下吗?
如果有人在国君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臣请国君仔细的重新思量,万万不可听信祸乱国家的妖言啊。”
真勇啊。
公子高忍不住赞叹自己的叔父。
明知正夫人不好惹,竟然还敢不摸清状况就冲上去。
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心中暗笑,前面的人越少,他在齐国就越重要,且看正夫人大发神威。
“荒谬!”
齐侯吕程终于反应了过来,正要呵斥,却只觉温润纤手拉住了他,转头望到夫人坚定的眼神,“夫君不必在意,让妾身来保护夫君。”
吕程心头一颤,又是愤怒,又是柔软。
这是玄姬为自己所选择的扬名之战,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分润自己的半分光彩!
“公子冲勿要妄言!”
玄姬第一句便是厉声,殿中众人不自觉腰身一直,“燕国卑贱,乃是小人之国,背信弃义,攻破燕国,落到如今的下场,正是天命所致!
我齐国对燕国有再造之恩,但燕国对齐国却三心二意。
齐国与楚国相战,燕国却借故推脱不来参战;向齐国的供奉总是拖欠;甚至就连防御北方戎人之事,也能耽搁,致使我齐国受创。
一个既没有道德,又不知恩图报,甚至做事还不利的国家,怎么配成为我齐国的盟友?
当初桓公先祖为燕国复国时曾经说过,‘抵御北戎,燕国永亨’!
现在燕国放弃了为齐国抵御北戎,难道不该被抛弃吗?
公子冲难道不知道这些事吗?
若是不知,真是妄为齐国公子!
若是知晓,那将齐国社稷先祖放在何处?你又从燕国中得到了什么好处,让你为燕国如此张目!”
嘶!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少人心中已经到了退堂鼓,今日准备不足,且待下次。
公子冲面目涨红,手指玄姬,怒喝道:“你这…
休要血口喷人!”
他终究是不敢再对玄姬有什么不妥之言,心中已生畏惧。
玄姬却趁机追杀,再次厉色道:“我的父亲,乃是天子钦封的玄公,现在同燕国争夺。
天命注定,我父亲将会脱颖而出。
为何?
因为父亲知晓,诸夏之君,重在变夷,重在安民,所以昊天和先祖都降命于玄国!
等到北境为我父所有,齐国再不复戎狄之患,那时齐国亦可得一个胜过燕国百倍的盟友。
齐国的子民难道会不为之欣喜吗?
天命、人心都在玄国这里,还有谁要阻碍燕国的灭亡,和玄国的崛起呢?”
殿中万籁俱静,只余玄姬的声音依旧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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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问曰:尊王何为?
子曰:王室虽微,序于诸侯之上,此所谓尊王,尊王之道,管仲第一,玄姬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