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一个馒头,随即开始享受起晚餐。
十个饿汉沉默无声,埋头狼吞虎咽。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浓郁的羊肉汤香味,只剩下咕噜咕噜扒饭的声音。
他们真的很饿,下午从小王庄赶来走了许久,想必早已饥肠辘辘,再加上眼前的羊肉泡馍,更是让他们垂涎欲滴。
呃,太好吃了。
一位民兵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深深舒了口气。
他起身又为自己添了一碗,顺手抓了三个白馒头。
王二娃嘴塞得满满的,瞪了那人一眼说:
这顿羊肉泡馍,大概就是你这一生吃得最美味的一次了吧?
那位民兵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道:二娃兄,你猜对了。
回想过去,小时候哪怕再穷苦,偶尔还能吃到几顿饱饭。
可是成年后,就没吃过几次真正意义上的饱饭,别说羊肉泡馍了。
其余几位一同就餐的民兵感同身受,异口同声赞同:
说得是,这个时代填饱肚子已经不易,哪敢想这些美事呢?
一旦提到食物的话题,这群汉子们都低着头,眼眶泛红。
一年之中,他们大都在田间度过,全力以赴。
然而结果却依然填不饱空瘪的肚腹。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心生酸楚。
注意到气氛略显沉闷,胡大壮用筷子轻叩碗碟。
各位兄弟,我们能享受到这样丰盛的食物,全亏了杨主任。”“
我建议大家敬杯杨主任,表示谢意。
闻言,大家起身将羊肉汤当酒,端起碗敬祝杨军。
杨军赶忙站起来,和他们轻轻碰撞碗壁,喝了口羊肉汤,感慨说道:
兄弟们,你们在为钢铁厂效力,当然不能让大家空着肚子干活。
古人云,君王岂缺衣锦兵马?这是对你们努力应有的回报。”
杨主任,有你的仗义,我们跟着干就是了。
无论什么困难,绝不皱眉。”
大家深受激励,纷纷向他表示感谢。
感谢各位的帮助,能有这场聚会实属不易。
趁热快吃,别让它冷了味道就淡了。
杨军轻轻向下压着手势,催促大家抓紧时间用餐。
这些汉子饭量大得惊人,两大盆羊肉汤配上一大筐白面馍还仅能算填半饱的份额。
看着他们的馋相和渴望的目光,老板连忙保证马上再做一锅。
但杨军却制止了他:
别说一锅,再多来几锅,他们都吃不完。
他安排老板夫妇赶紧休息,随后告辞离开。
发现众人已基本吃完,杨军决定返回。
王二娃亲自将其送出店外:
明儿个去找李铁柱,请他暂时借用那个仓库,让这些人暂住。
那个仓库曾经是杨军放猪肉的地方,后来他又转租给李铁柱存放粮食。
行,我天一亮去李老头那里拿钥匙,随后带上炉子过去。
王二娃答应道。
随后接过杨军掏出口袋中的钱——100元现金及50斤粮票。
这几天辛苦了,待任务完成后,我会再好好招待大家。
由于任务保密性极高,这笔费用杨军需先行承担,以免轧钢厂其他人知道会泄露消息,惊动了潜在的目标。
杨军期待着让马驹子替自己开车,对他的精明灵活非常欣赏,认为他做司机完全没问题。
自马驹子进入视线,杨军就对其机灵聪慧着迷。
他的头脑灵活且敏锐,极为能干,如果能让他驾驶汽车,杨军一百个放心。
相比于马驹子,虽然杨安国立场傻乎乎却也颇为机智,只是嘴巴闲不住,这让杨军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
他害怕杨安国某天泄露自己的秘密,因此绝口不提私人话题在他面前提及。
“大哥,真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杨安国因高兴显得十分兴奋,甚至多吃了一口馒头,然后挨了一下杨军敲在头上的指节响。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工作中就得叫我主任,回头再把这个‘五项规定’重抄十遍,明天我就要检查。”杨告道。
“哦,我知道了。”杨安国揉揉头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显然被这记惩罚吓到了。
午餐后,杨军返回了办公室。
大领导午后打了电话过来,告知近期会出差,让他三天后再来见面。
原欲报告耿直的事情,但鉴于电话沟通可能泄露机密,杨军暂时忍住没有提起。
整下午无事可做,只盼着赶快到下班时间。
归家路上,杨军将一份使用权申请递给副驾驶座位的马驹子:“驹子,你明天拿这张申请去领取短枪,我早就跟王科长打过招呼了。”
身为驾驶员兼保镖,他有权拥有武器,尤其在身为保卫科人员的情况下,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
接过纸条,马驹子激动地看着,满脸兴奋。
“大哥,真的,太感谢了。”男人大多对枪械充满向往,杨安国与马驹子亦如是。
杨安国情愿留在保安部门,也不乐意给杨军当司机,这对杨军来说,无疑是种失落感。
他认为那小伙子目光短浅,还未察觉成为司机背后的价值。
马驹子是凭借杨安国的关系入职钢厂的,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让他感恩戴德,自然更加珍视这份工作机会。
驾驶座上的杨安国目光却忍不住飘到马驹子手中的申请表,眼神紧盯着纸面,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
“哥……”他想说什么。
“别插嘴。”杨安国的话立即被杨军打断。
他明白他心中盘算着想让自己继续开车,还要弄把枪。
杨军断然拒绝了这请求,即使对方是他亲弟弟也不成。
他不想总被他们挑拨,是你自己不干,又来攀着。
以为自己的关系就一直存在?
机会已给了你,你要珍惜。
不然别人岂会手下留情?
“明天起你就让驹子开车。
记住,别再搭车了,用凤凰牌自行车就行。”
“嗯,我知道了,哥。”
杨安国道别时眼睛通红,显然满含遗憾,旁边坐着的马驹子心里也五味杂陈。
杨军难得雷霆大发的样子让马驹子见识了真正的位高权重,他感受到了杨军威严的无形压力,呼吸都仿佛为之一滞。
同时,他也为妹夫杨安国感到悲哀,连亲堂兄都不接受自己,职场里,亲情往往无法抵挡残酷的竞争。
训斥是为了杀鸡儆猴。
我不给堂弟面子,何谈他人呢。
他们能有的,我能收回来,那就收。
绝不会只是图显摆自己的身份。
杨军这么做,并非出于威风展示,而是维护秩序,告诉所有人:家族亲情之外的行为,要有界限和底线。
马驹子面露严肃,被杨军看着问道:“驹子,能把五条戒律背一遍吗?”
马驹子挺直身躯,毫不犹豫地答道:“第一条,单位里,要严格按照上下级关系称呼,你可以叫我杨主任或杨厂副,绝对不允许私下胡叫。”
“第二条,绝对不能泄露我们的关系信息。”
“第三条,工作中多做事少说话,甚至保持沉默,尽量成为一个哑巴人。”
“第四条,对任何人都不可轻易相信,唯一可信的只有杨主任,不论谁询问主任的情况,都不得泄露。”
“第五条,说话必须标准,不能给杨主任带来不便。”
杨军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比一些人强多了。”
“我希望你能深深记住这五条,不仅记在心里,更需体现在行动上。”
“明白了,主任。”
金石桥四合院旁的院子里,杨安国、马香秀、马驹子三人沉闷地围着餐桌吃饭,餐桌上笼罩着压抑的气息。
杨安国低下头,咬着窝窝头,显得懊悔:“哎,你何时才能改正高不成低不就的习惯?在家里,父亲常提醒你这个,想不到又故态复萌了。”
马香秀不满他的无能,眉头紧锁望着杨安国:“就这点本事,还在那里挑剔个没完,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争这份当司机的工作?你居然为了能留着待在保卫科握枪,连重要的西瓜都没拿,我看你真成蠢人一个。”
杨安国心中痛惜已极,当时对马驹子申请使用的批准让如今追悔莫及。
司机这份工作轻松不少,又无需每天在保卫科操练,很多人都望而却步,但他却亲手失去了这个机会。
现在肠子悔清,马香秀的指责他是心知肚明,只是默默地低头,一言不发。
身为受益人,马驹子并没有显现出过多兴奋情绪,此刻他冷静分析道:“香秀,你不用埋怨安国,即使没有他的主动请求,军子也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替换他。”
“为何?”杨安国与马香秀异口同声追问。
“为什么?”马驹子冷哼一声:“自己应该反省一下。”
杨安国疑惑:“我做了什么?”
马驹子搁下筷子,严肃地看着杨安国的眼神:“你在工厂是不是到处吹嘘自己有人撑腰,无所畏惧?”
“要是我真的说出来了……”
听到这些,杨安国羞愧低头不言语了。
马香秀愤怒地拽了拽杨安国的衣袖:“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军子再三叮嘱过你要低调,不准提你俩的关系,你又糊涂到哪去了?”
马驹子补充:“安国,别看跟军子有兄弟般的亲密关系,公开之后,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你那点破事迟早会曝光,我看你还能怎么继续你的‘风光’。”
“我只是……我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提我哥哥的名字。”
马驹子冷笑,翻了一个眼白,转过头去。
马香秀气得猛捶他几下:“你也太愚蠢了,总拿别人当蠢货,你天天开杨军的车,谁都能看得明白背后是谁。”
“我……”
察觉杨安国还要狡辩,马驹子赶忙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安国,按照常理来说,你与大军哥是亲戚,关系应该很亲近。
但我要以局外人的身份认真劝你,再这样下去,你的田地可能不再是唯一的出路,甚至妹妹香秀的工作也将难以为继。
」
「其他不说,假如你想回到老家过艰难的生活,悉听尊便。
但请你不要让妹妹受苦。
」
马驹子的话分量颇重,虽然他俩是同一个村子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日常互相戏谑本无碍大局,但现在他是在以兄长的身份责备妹夫,几乎不留情面。
杨安国自感理亏,表面尽管接受教诲,心底却无法释怀。
他认为如果没有与杨军的关系,马驹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工作机会。
即使不服,他也明白自己确实犯了错,故并未反驳。
望着那副勉强口服却心存不忿的男人,马香秀跺了跺脚,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明天就跟大哥说说这事。”
求你了……
杨安国听见这话顿时急切地追了出去。
另一边,杨军所住的小院。
他正提着冷水重新放到炉子上加热。
隔壁卫生间,热水刚刚注入浴缸,蒸汽将小小的洗手间熏染成暖融融的环境。
杨军继续烧着大锅水,然后急忙奔回卧室唤道:“宝贝,动作快些,一会儿水就凉了。”
伊秋水平白无辜的眼神看向他,接过睡衣向浴室走去。
等伊秋水平静下来后,杨军也连忙回卧室。
“记住,外面天气凉,回来要快。”
走到门外,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杨军正在返回。
眉头轻皱间,她跟随而至。
进了卧室,恰好看见那可恶的男人正惬意地喝着什么东西。
“混账东西,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伊秋水利落地丢下手里的睡衣,气得跺脚。
杨过身来,带着玩味的笑容上前环抱住她,一同迈进温馨的小窝。
二人共赏月下风姿,褪去繁华红尘,在软榻上……虽忍受一时的疼痛,却抵挡不住酥麻的甜蜜。
夜色渐升,透过月光瞥见花窗映着他们……
次日清晨。
因昨晚过度活动而疲惫,杨军并未早起到处走动。
吃过早饭后,准备出门上班。
刚出门便看见马驹子已在吉普车边等候。
看到他们的身影,马驹子迅速打开副驾驶座位的门等待。